莺莺死了。
云楚万千男人心中春宵一度的梦中人,死在城头上。
有的人说她不检点,有的人说她咎由自取。
可,这些人,明明前些日子还一掷千金,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楚家的小公子一开始不相信醉仙阁的莺莺姑娘死了。
火急火燎地赶到城门时,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和婀娜曼妙的身子各过各的。
两眼一闭,当场吓死了过去。
楚家大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去找秦王讨个公道,被知县劝了下来。
楚家小公子又不是秦王拿刀砍死的,也不是秦王逼死的。
满城的百姓都看到是楚家小公子自己吓破了胆,口吐青汁,无有得救。
怎么能怪到秦王爷头上去呢?
楚家大爷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纠了一帮云楚世家的领头人们,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
说是云楚世家的领头人,说白了就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
看着秦王和他们儿子一般的年纪,却站在云楚世家的头上呼风唤雨,怎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云楚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萧疏楼已经下决心要与那些地头蛇抗争到底。
有些事情,来得太快,来得措不及防。
起先,是城郊的城隍庙那头起了匪患。
谢轻卿就是在那头被绑架的。
萧疏楼没来得及多想,带着王冲誓要将那股匪患剿清,还云楚一个太平。
临走的时候,让谢轻卿好好待在府里。
谢轻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而且萧疏楼几乎是将云楚的精锐都带了过去,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这心扑扑直跳,谢轻卿心里觉得难受,把库房里不知何年何月的玉菩萨找了个台子供起来,求个心安也好。
萧疏楼走的第三日,云楚街上静得出奇,没有来往商贩,谢轻卿又将供灯点了起来。
最近不太平,王娘子索性住在府里陪着轻卿。
明早儿,萧疏楼来信了报平安,谢轻卿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起身去添了一把香油。
猛地刮来一阵邪风,将供灯上的烛火吹灭了。
“哎哟,菩萨莫怪,菩萨莫怪。”王娘子嘴里念叨着吉祥话,四下翻找着火折子。
“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外头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来!”下人嚷嚷着喊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青天白日的,打哪来的妖精。”谢轻卿拂袖走上前去,道。
“娘子您还是快跑吧。”小厮冒冒失失地关上门,挡在她身前,道,“那些人手上都拿着刀枪呢!”
“是兵?”谢轻卿不解道。
“你想办法出府,把这个交给秦王殿下。”谢轻卿随手将头上的珠钗摘了下来,放到小厮手上,道。
若是官兵,怎么敢擅闯王府。
何况虎符萧疏楼手上,擅闯王府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来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为首的男子身穿甲胄,站在庭院中吼了一声。
身后的人鱼贯而出,有的是地痞流氓之扮,有的身上穿着士卒的打扮。
“姐姐,把灯点上吧。”谢轻卿不徐不急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娘子丢下手里的火折子,拉着谢轻卿便要走。
“姐姐,来不及了。”谢轻卿坦然自若地跪在玉观音前,手里拈着十八子,道。
“都什么时候了,姐知道伙房有一条道,直通后门。”
王娘子拉着谢轻卿,却怎么也拽不动她。
“你到底懂不懂啊!”王娘子急得哭了起来,又要压着声说道。
“姐姐,轻卿不想逃了。”
说完,谢轻卿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释重负。
从上京城到云楚,横穿整个大齐。
从满头珠翠到百家布,衣不蔽体。
“姐姐,你快走吧。”谢轻卿反过来劝她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
“姐姐,我是殿下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轻卿说得快了些。
“嘿,我还不信,不如你这小妮子。”王娘子撸起袖子,找了个趁手的花瓶握在手里。
门板是被踹开的,溅了一地的尘土。
王娘子手里拿着个花瓶还没砸下去,便被他们三拳两脚放倒在地。
“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谢轻卿的声音不大,却在整座佛堂内回荡。
王娘子被押在地上,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妹子。
文邹邹的话,如虹的声音。
谢轻卿站起身来,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闯入者。
来人浑身穿着名贵的料子,腰间别着一把短匕首,脸上坑坑洼洼的麻子。
佛堂内的烛火交相辉映着幡文,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马伢子错愕地看着面前站得笔挺的女人。
他是个粗人,不晓得什么好听的词。
这女人比醉仙阁的莺莺还要美。
侧身后一尊玉观音,仿佛是她的靠山。
仙女下凡,被他这个凡人冲撞了一番。
“嘿,还挺美。”马伢子四下张望着自己的弟兄们,轻蔑道。
谢轻卿没有回他,只是脸上挂着笑,又清冷又疏离。
“爷且问你,你是这狗屁王爷的什么人?”
“是奴婢,只是个烧火做饭的奴婢。”王娘子替她说道。
“你闭嘴!”马伢子吼道。
“内人。”谢轻卿应道。
“内人?”马伢子思索了一阵,“内人是什么人......”
“就是婆娘。”一个小卒说道。
“哦。”马伢子恍然大悟道,“那抓的就是你!”
“抓我?”谢轻卿袖子一摆,道:“抓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