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战,只会加速他杀死我的妻儿,我就算能回到南罗又有何意义?”
他这话在齐斐扬和张晁听来的确如此,而蒙承偬骨子里注重血统,这两个中原小妾生的孩子到底不是真正的南罗人。心底就算有再多的不舍,等到日后能带他们回到南罗,恐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他们。
所以,很多时候,齐斐扬和张晁私底下经常说为何陈询如此待见蒙承偬,日后如果真的将他送回南罗,他再登上王位,真的会如以前一样与鄣朝继续交好?古往今来,友好的邻邦是不少,但大多数会被很多现实的问题所牵制反目成仇,何况蒙承偬现在的状态对陈询无利反而有害。
他们曾劝过几回,尤其废太子后,陈询又献出《山水志》明显想在对南罗作战上作贡献,他们以为陈询再和蒙承偬来往很不明智。直到几日前齐斐扬听到陈询说起外界对纪悦妃的评说提到南罗国,还提到高祖曾非常钟爱又废弃在绝响观的蒙承贵妃,他才深想其由,忽然登悟出什么……
只听陈询又道:“你忽视了一点,你与蒙承倥是兄弟,父皇还接受你做南罗质子,其实有些不合常理。为此在外人眼里你根本无多大用处,甚至很多人说,蒙承倥从你手上篡夺王位,然后将你送到鄣朝以表忠心实际上是羞辱你。所以我朝很多人不喜欢蒙承倥,反而对你有几分同情。这样他要与我朝作战,朝中会有人要借助你来击溃他。至于你的妻儿,他现在也不会杀,因为他也会审时度势,万一因为杀了你的妻儿引起我朝对你更大的同情,你就算身在上阳,他也担心你的威望高于他。”
陈询这些话说得有些绕人,一旁的齐斐扬和张晁也听得似懂非懂。
过了半晌,陈询才笑道:“我想作为帝王,最不喜欢被人议论的是篡位。蒙承倥这些年一直被南罗人说成是篡位之王,他才常常以挑起对我朝事端引发战争来转移南罗人的主意,才刻意夸大先祖们的恩怨来激起南罗人的愤恨。现在他又担心身后事,不免操之过急。”又问齐斐扬,“还记得十日前你陪我去越黔馆驿见过的张先生?”
“记得。但是属下在将殿下送进馆驿时,才与他匆匆一面,后来只在外面等候——那张先生是怎样的人?”
“此前听章相提到他,很是敬仰,才去拜访他。果然与他只说上几句话,就让我对他钦佩不已。”陈询脸浮欣色。
蒙承偬思忖道:“你说的那个驿站是个水马驿站,筑在一片毗邻山谷的平坦沙地上,山谷下有湖泊,是钟毓河最大的支流沐水,湖边绿树密植,水田网织,远远望去就像一堆灰砖砌成的城墙外郭,隐蔽在成片葱郁高大的榆树下。”
“正是。”陈询讶异,“平日里你的行动多有不便,几乎不能出京城,这地方你也去过?”
“我是那年初次到京经过,那个驿站主要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之用,也是行客们转站休息的地方。后来听说,自全盛五年始,一般由朝廷指定当地富户主持、掌管此类馆驿日常,并由地方知县任其为驿将,负责对驿丁的管理、馆舍的修缮、接待和通信事务及月报的报送,有时还需要出资弥补驿站的亏损。那天我到馆驿里,果见一位年逾五旬、长相清奇的驿将正在庭院里晒草药,很好奇就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后来得知他姓张,想必就是你所说的人。”
陈询笑道:“你说的与我见到的一般无二。章相也告诉我,他原本想做山野闲人,偏偏被父皇点名任命为驿将。你知道的本朝的驿将无品无序,他却得了父皇亲谕任命。我去见他时,他也告诉我,说他当时很不情愿来到越黔馆驿勘察位置,发现此站虽处荒野,却有很多块良田可待开垦,于是动了一番心思,二十年来又利用馆驿社交之便从事货物囤积交易买卖,馆驿里就养的一批精壮胡马,就是用种植的桑田养蚕织出的绢丝换来,几年下来更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巨贾商。来往的官府、兵部人等受他礼遇,对他多有几分敬重,他亦曾捐资给一些来往兵卒民役,帮助他们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