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未曾听闻。又亲自领着竹湘、包谷漏夜裱糊撕毁的奏章。纪悦妃越是这样做,皇帝越是敬重她。几日下来,连夜裱糊奏章的纪悦妃双眼红肿,陈兆泰发现了心疼不已,这才决定改变建造陵寝在灵州的打算。个中细节就在宫里宫外发生着,无论纪悦妃如何做,皇帝如何掩护,大臣似乎对纪悦妃永远不可原谅,好在陵寝换址后,朝臣针对纪悦妃的言论少了很多。
九月二十七日,天气晴好,未牌时分,李惠锦带着和几个宫女到镜雪湖边赏桂花,走到晖园附近,迎面就看到章青砚领着霄环和荃葙走来。想起几日前在含乐宫大宴上发生的事,她的脸上不禁露出复杂神色,本想回避,可章青砚已然发现了她,只好走上前施礼问安。
章青砚客客气气地道:“今日略为冷了些,可天高气爽,阳光明媚,承徽好雅致,挑这个好日子出来游乐。我刚刚和荃葙还说趁桂花还开着,收集了做糯米桂花糕呢,过两日桂花糕做成,再请你们来宜阳宫赏菊吃蟹。”
李惠锦诧异今日青砚这样客气,也笑道:“太子妃如此说,妾身怎不去讨杯酒喝。马上寒衣节,合宫上下忙着打点过节,太子妃辛苦了。”
“你们也辛苦了,帮助我准备过节物件,我还没好好谢谢妹妹们呢。昨天殿下说东宫官署新立,咱们也要为每一位大人准备一份寒衣节礼品,我正发愁该准备些什么才好,便想着明日和姐妹们一起商讨。”
李惠锦道:“还是听太子妃的安排,不须召集一起来议。”
章青砚低首沉吟道:“太子的意思是大家聚到一起主意多,明日他也会来宜阳宫一起商议。”
听说太子也参与,李惠锦心里一动,忍不住笑了:“婢妾自当前往。”
章青砚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李惠锦爱陈询如此明显,胡宝芬和韦桃是否有几分真心不说,那尉迟眉月看上去也淡淡的,其实对太子何尝没有感情。
这时,远远看到一个青衣小内侍转过三两个甬道急冲冲朝这里跑来。李惠锦待他走近一看,原来是阙芳宫胡宝芬身边的曹广,思忖着胡宝芬一向管束身边人苛严,曹广却如此莽撞,不免好奇拦住他问询问缘由。
曹广慌慌张张叩拜章青砚,又朝李惠锦施礼,一脸喜气道:回太子妃、承徽,我们良娣有喜了,这不就派奴婢去勤求殿向殿下报喜呢。”
他的话一出,章青砚和李惠锦都一愣。瞧着曹广又朝勤求殿跑去,片刻章青砚才回过神来,笑道:“那是要向胡良娣贺喜……”心里不由渗出惘然,失落不设防地侵嗜到了心灵深处,连她自己也为产生的失落感诧异。
李惠锦仿佛受了刺激,内里登时妒火中烧。霄环在一边看得清楚,悄悄拉了拉章青砚的臂袖:“太子妃,日头偏西,再不去采桂花就晚了。”突然发现章青砚脸色也很异常,不由怔住。
章青砚恍惚着点头头,平复了纷乱心绪,才朝李惠锦道:“承徽可有兴致一起?”
李惠锦心情差到极点无心同行,然而这是章青砚第一次邀请,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携着娇儿等人一起随她朝桂花林深处走去。
看着荃葙、霄环和娇儿采桂花,章青砚站在一边蒙蒙出神,片余,突然问李惠锦:“听说承徽和殿下自幼相识,如今可还记得殿下那时的样子?”
章青砚的问话将李惠锦的思绪拉回到幼年的光景里去,本来阴翳的面孔渐渐涌上欢愉:“记得那年妾六岁,贤妃娘娘因得太后喜爱,又逢我们李家出了大笔钱银对朝廷北域赈灾有功,当今陛下就允许贤妃娘娘回黔阴省亲半月。贤妃娘娘是妾父的从妹,一日妾的父亲在天雅湖上泛舟宴请贤妃娘娘,妾随父母同往,遇到时年九岁的太子殿下。那时殿下刚被封为穆王,不拘言笑,行事审慎,族中兄弟觉得他性格孤僻,又是皇子,就不敢与他言谈取乐。妾却很喜欢他,便主动上前搭话。其实他并不十分拘谨傲慢,那天妾和他在一起玩耍到宴散才分开。当晚他又随贤妃娘娘入住妾的家中,贤妃娘娘临寝前为我们讲了《史记》里的两篇故事,妾到现在还记忆深刻呢。”
章青砚见她说得神采飞扬,语调亦变得轻柔婉转,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心里不免好奇:九岁时的陈询应该是最幸福的吧,那时李贤妃有太后的支持,又被皇帝封为贤妃,陈询也得以住在她的宫里。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两年李贤妃病故,吴太后不久也薨世,陈询此后的人生就才是一片孤苦灰暗……想到这里心中不忍,不由又问:“那时太子什么模样?”话一出口,自悔失言。
李惠锦沉浸在往事里,心情正好也未在意:“妾最记得他的眼珠总是熠熠生辉,即便不说话里面仿佛也有说不完的故事。李氏族人皆说他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将来必定超群,如今看来,全对了。”
章青砚怔怔地听着,心里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