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首遥望远处的鄣西山,沉思道:“不知那处山谷,也是一片洞天。”
“那里绝不如此地,除了坟场,就是接连陇州的边军驻地。”
“可是尉迟良媛的兄长所驻扎的陇州边军?”霄环感兴趣地问。
“想必是吧。”章青砚若有所思。
却听霍珽叹道:“陇州边军的名声太坏,大多为游手好闲之辈,数十年武门之家的尉迟氏,怎就愿意将自家的子孙放在那里作一个小小的边军统领。”
霍珽又摇首:“卑臣有位从弟原本驻扎在那里,因一次射骑演练摔断了胳膊,被贬回了家乡。朝廷给的养身俸银不少,可他志在沙场,这般回乡怎会甘心?卑臣去年曾回家看望他一次,他言语里多有愤慨,说陇州边军蛮横骄纵,原本他的腿还有治愈的可能,偏偏那些一同骑射的兵士见他从马上摔下,就滚下马一窝蜂扑上去抢他身上的珠宝银钱,几番来回挤压,腿最后真的瘸了。也怪他自己平日里爱胡吹炫耀惹人眼红,一旦出了事就尽欺压他。”
章青砚吃了一惊。想起陈询曾对她说过他随皇帝检阅军营的场景,大部分将士游手懒散,军秩松垮,原来不仅京城世风如此,边军也如此。她曾期望日后尉迟氏能助陈询渡难关,张熙哲又说贡州将有兵变,若真如此,她的期望岂不是落空了?
她又郁心重重,只问霍珽:“大人可听到南罗国最近有何状况?”
霍珽摇头道:“并无多少传说。但是凡来往灵州的人对蒙承偬颇有兴趣。的确这位国王不可小觑。”
“嗯,这些我在东宫也听到过。那市井之内又是如何评说?”
霄环先接口道:“生在王族,若没有几分狠毒,难以存活。霍大人是想说南罗国王的铁腕手段吧?”
霍珽点点头:霄环姑娘说得对,这蒙承偬真是与众不同——太子妃可听说过一个故事叫‘至城藩役’?”
章青砚歪首努力从记忆里找寻“至城藩役”这档子事。
霍珽对此颇有兴趣,侃侃道:“至城为南罗粮仓,分封在此的藩王,是蒙承偬同父异母的弟弟蒙承佶,封为嘉信王,虽才华了得,却生性诡诈,因此是个歪才。蒙承偬继位之前,就与蒙承佶关系紧张,原因是蒙承佶与蒙承倥感情非常好,常有打压蒙承偬。所以蒙承偬接位后,第一个目标便是想剥夺蒙承佶手中的权势。那蒙承佶岂是好对付的,于是一场夺嫡之战暗潮汹涌。你知道那蒙承佶如何狂妄?他想趁蒙承偬登基大典举行之际绞杀蒙承偬。听说运南城里有一般兵力为他控制,加上蒙承倥的人马,又添了三层兵力。满以为人多定能胜天,谁知手中只握有少量兵力的蒙承偬却想出奇法,在大典当日将计就计,让他的心腹扮做典礼官、唱礼官、甚至混入侍卫里去,其中还有几位近伺宫女,原是他在王府里悉心培植出的武艺高强的内府侍女。就这乌压压一群人围着他,看上去全是弱不禁风、穿红戴绿的侍从和脸蛋花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谁能想到他们的力量足够斩杀三军。那大典行至过半,蒙承偬在国王宝座前还未坐下,就见他双手一挥,那些由蒙承佶控制的几位将领全部就地被拿下,蒙承佶也当场被抓获。兵无主帅,便乱了套,他们本混进禁军里伺机动手,谁知从外围杀来一群人,直接将他们围在其中,见了就砍。这般杀戮后,蒙承佶的人几乎全部死了,却是蒙承偬的人越战越勇。接着,蒙承偬举起剑柄,一剑刺向蒙承佶的心胸。他这般迅疾就将异谋解除,可见其善于未雨绸缪、性格果敢勇毅。”
“如此说来,确实了得。”章青砚赞道,往日陈询真没有对她说过这件事,庆幸陈询在异邦有此挚友。
霍珽继续道:“只说蒙承倥见大势已定,便悄悄收了自己的兵马,装作无事一般,还百般讨好蒙承偬,让蒙承偬以为整个事件是蒙承佶一手策划与蒙承倥无关,最终他没有对自己的胞兄下手,还在老国王面前为他求了情,这就为以后埋下了隐患。只说此后蒙承倥陷害蒙承偬的心越盛,经常在暗中抬举‘至城藩役’中被杀死的将士家人,待他们得到好处后,就鼓动他们到处游说蒙承偬的坏话,引得整个南罗王庭敌视蒙承偬。此时老国王体弱乏力、生机不远,更无力控制蒙承倥,所以才有了后来蒙承倥抢夺王位、又设计将蒙承偬送到我朝做质子的那段往事。蒙承偬到了上阳后一味隐忍,可见他的韧性很强。咱们的皇帝陛下也看清这点,怎不对他有所防备。所谓君上欣赏、优待南罗质子,都是陛下用来对付骄纵无度的蒙承倥,却从未对蒙承偬放下心。”
“话是如此说,可后来陛下还不是让蒙承偬随太子南征,其实就是放他回去抢夺王位。”
“依卑臣看,那是形式所致。蒙承倥嘟嘟逼人,只有放一个他讨厌的人回到南罗,才是可以牵制他的野心,或将他消灭。所谓得失之间,取一处利己耳。至少现在看来蒙承偬没有对我朝形成威胁,那蒙承倥的恶迹却被人们记住了。”
“那是因为蒙承偬与七郎之间有个盟誓。”章青砚暗想。有些话陈询曾对她说过,帮助蒙承偬抢回王位,也是为了太子位的稳固。
“如此雷厉风行、做事果决,现在南罗做了国王,陛下是会耿耿于怀。但正如大人所言,得失之间,取一处利己耳。也只能如此了。” 章青砚口中说道。
又想起早前章青均买来的两个小奴仆,一个叫蒙承森,一个叫蒙承林,他们说是南罗人,想来和南罗王族有点关系。便与霄环谈起,霄环想了想道:“那两个小孩子,现在随大人去元州了吧。”
霍珽讶异:“若说外族人来我中原为奴不奇怪,刚才听霄环姑娘说他们自称家在至城,我知道住在至城的南罗人里,只要姓蒙承的人,几乎全是南罗王族。”
“这样说,这两小孩真是南罗王族?”回想他们的模样,行为举止确不同普通人,尤其他们砚墨的手法,章青砚还赞过非一般人会的。当时也并未多想,只觉得南罗人崇仰中原文化,只要有点家资的人家都会为子女请先生识文断字,而历次南罗对中原的攻击,都带有因仰慕而侵占的想法。
章青砚道:“即便这两小孩儿是南罗王族也没有什么,我还听说过有东西遏浑那没落王族的人在京城开酒坊呢,连京中一些织坊里也有东西遏浑没落王族女子纺纱为计。”
“素来南罗人伏受纪律,聪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