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大宅子,门匾上是圣上御笔亲书的“状元府”三个描金大字,红帐子从府门结满整个宅子,大红灯笼与红梅参差相映,烛火将黑夜中的园子照得如同白昼,宾客们互相问候有说有笑。此时府门前已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这是圣上御赐的宅第,也算是长公主的嫁妆之一。”棠少在我耳边说道,“我们进去吧。”
管家听见司礼官报上我们的名号后,快步迎上来,躬身道:“驸马爷的贵客,快里面请!“说着将我们引到一处较清净的席座,“这是单辟出来的席座,清净一些,都安排了些熟人。将军先歇着,驸马吩咐过,让路姑娘也坐这里。”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但终究不合礼数,所以赶紧拒绝,“不用了,我和女眷们在一起就行了。”管家也不再勉强,打一揖后便去门口迎客。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院子,看着门窗上贴着的红得耀眼的喜图,想想现在的境况,真是慨叹老天太过捉弄人了。
陷入沉思时,却听见身边棠少也有微微一声叹息,其实,他此刻心里也不好受吧,他何尝不想有这样的一场婚宴。
而这些日子,我也听闻了别人对他的非议,尽管他对圣上发誓不娶,但我跟着他,也算无可厚非。然而落到那些人的话里,他就是一个为卑贱婢女自毁前程的庸人。
厅堂里宾客越来越多,远远地看见言心朝我招手,我们便起身去迎他们。
“宗政将军。”
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叫住棠少。闻声有几分熟悉,回过身一看,竟然是安泰公主。
棠少走上两步问安,安泰公主点了下头示意平身,微笑恰如其分,“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说完看向一旁的我,眼神变得几分清冷。
“民女见过长公主。”我跪伏在地行了大礼。
“平身吧。”她问道,“你是路楚霜?”
我回话称是,她不再说什么,而是一直盯着我,嘴角还勾着微笑,而双眸里尽是冰霜,看得我十分不自在。还好言心这时过来问安,我趁机说:“长公主殿下和少爷、徐小姐说话罢,民女告退了。”
她盯着我没有任何表示,我也不敢抬头。好一会儿,才听她幽幽地说道:“今日本也该是我成亲的日子。我与辛宁幼年相约,要嫁这世上最好的夫婿,要在同一天同一时成亲,而如今,已化为泡影。”
气氛冷如冰霜,我们几个人就这么尴尬地站着,安泰还在那里哀哀自怜,我瞄一眼棠少,只见他颔首面色冷凝如铁。
言心觑着我们三人,忽地冲我眨下眼睛,笑吟吟地上前两步扶住安泰公主,道:“幸好今儿个不是长公主大婚之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好,我想去安泰公主的婚筵,可又放不下辛宁公主的,虽说双喜临门是件极好的事,可为难了我们这些凑热闹的小卒子哟!所以呀,择日子是个讲缘分的事儿,挑夫婿更讲缘分,”言心说着就引着安泰向后园子走去,“我还就听说了这状元新宅子里一件极讲缘分的趣事,长公主跟我去看看吧……”
言心的话终于惹笑了安泰,“你这小妮子越发会说话了,多日不见还是伶牙俐齿……”
见她们走远,总算是能舒口气,还好有言心在,要不任安泰僵持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对不起。”棠少微皱眉头,眼中疼惜地望着我。
我强打精神,笑看着他说:“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何用,我又没怪你。这话不如留着说给长公主听,兴许还能有点儿用。”
他也笑了,摇摇头说:“看来你在徐府住了几日,跟言心学得嘴上功夫也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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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迎亲队伍也已回到。门口的情形我虽无法见到,但从欢笑声中就能感觉到属于他们的那份喜悦。
随着乐曲更换了调子,新郎新娘托着红绸曳步上前。韩伯父和伯母也已坐上了席首,二老多年夙愿已了,半年不见,伯母的面色反倒更红润了些,韩伯父还是老样子,但今日喜上眉梢,看着英气朗朗。曾经多么熟悉的人啊,如今相隔不过几尺,却也相隔天涯了。
两位新人跟随着司礼官的唱音一步步进行着仪式,火红与青绿的喜袍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与四周的红融为一体。
我有时会感觉如同置身火海一般,红得这般耀眼,望着那两团最夺目的火苗一步步接近,灼得厅堂里越发热闹。
韩奕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不时侧头看一眼新娘,双眸中盛满了骄傲,双手将红绸捧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攥着,似握着一件稀世珍宝。
辛宁长公主在盛装笼罩中显得娇小,绯红的披帛似流水般潺潺而动,青丝间的大红缨络与冠帽上的珠钗纠纠缠缠,一颗殷红血石盈盈坠在如远峰的眉黛间,与杏仁黑眸中的喜悦之色交相辉印,柔唇勾起的甜蜜笑容衬得她娇艳的脸庞更惹人怜爱。
我能想到感受到体会到她此刻的幸福,虽然她贵为长公主,我只是一介草民,但是在这样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们都会尽情享受这份荣幸和喜悦,接受他人的祝福。
只是,我的这一天,何时能到来呢?
我默默饮下一杯清酒,看向远处的棠少,他正与身边的公子说话,仿佛有所感地回转头迎着我的目光,微微一笑。
唉,其实又有什么必要呢,不过是一场筵席。只要他在,只要我还能看见他的笑容,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司礼官唱着颂辞,我却隐约觉得如芒在背,很奇怪的感觉。一抬头,旁边几位女眷忙移开视线,个别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转眼间对上了韩奕的双眼,心中一悸,而他却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不一会儿,连对面的宾客也有所察觉,三三两两探寻地朝我这边看过来。
他还在看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他还想做什么?我实在怕出什么岔子,咬咬牙狠狠瞪他一眼,这下他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微微颔首转开了视线。
我松了一口气,回头却看到棠少死死地盯着韩奕,攥着酒盅的手指节发白,面色绯红,发现我在看他,回过神来,猛地饮下手中的酒。
婚仪还是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