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一层悲戚:“禾儿!”
一大一小两个人双双拉住陆禾的手,人世间仅剩这两个人,是陆禾还在乎的。
世上无一血亲,她才更珍惜这两份温暖,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陆禾,出奇般的睁开眼。
林氏泪如雨下,她悄悄瞥了一眼外面的郑言,咬紧牙关,俯身在陆禾耳边低声道:“禾儿,你的仇人还活着,你不能比他们先死,陆家三十七口人的仇还没报,亡魂在地下叫着冤,你无论如何得活下去,哪怕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眼角有泪沁出,陆禾只说不出话来,她如幼时那样扯了扯林氏的衣角。
郑言虽站的远,亦瞧见了她的动作,当即吩咐人把青玉和林氏带下去,他对陆禾道:“如果你敢死,我马上送这两个人下去陪你。”
他要陆禾活,那她就得拼尽全力的活。
眼见青玉和乳娘全都被押走,陆禾气得紧攥住被子。
梅老妇立即把药端了上来抵在陆禾嘴边,她死死咬着牙关,恶鬼般瞪着郑言。
郑言精致的下颌抬起,俯视她,冷漠道:“我郑言向来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陆禾终于是松了口,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郑言道:“我不是没有给过你选择,新婚那夜我看在你娘的面子把你带回来,你若安分自可做太师府的贵客,可你自作聪明将前路断送。”
“既不愿做客人,那便好好做个奴隶,此生你都不能再踏出太师府,即便死你也要死在这里。”
“我的确不忍见王婉的血脉断绝,所以容你两次作死,若你再有第三次……”他的声音低沉如耳语,又阴狠至极:“陆禾,我必叫你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上辈子陆禾与郑言只有每年母亲忌日时的擦肩而过,而这辈子的交集,始于新婚那夜她的算计,这是他们有交集以来郑言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冷漠无情的威胁,明明白白的安排了她的未来,也叫陆禾理解了为什么外面的人会叫郑言活阎王。
陆禾无力的闭上眼,那一碗苦药咽下肚,便在郑言面前矮了三寸,注定来日无穷无尽的要挟。
可她没法不去顾青玉和乳娘的命。
况且,听乳娘刚刚的那番耳语,似乎早知陆家是因冤而灭的?可乳娘既知道,为何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陆禾想再仔细问问,可是她知道,郑言不会那么轻易让她见到乳娘的。
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顺从。
她所疑惑,她所在意的,全部成了软肋牢牢被郑言攥在手里。
如他所愿,陆禾开始去做一个女奴。
待她吃足两日药,梅老妇便恢复到之前的苛刻,用藤条把她从床上赶了起来。
寅时二刻,天边刚见曙光,陆禾与另一个女奴跟随府里的管家女史双琴去了郑言房中,他要上朝,双琴伺候他穿衣梳洗,两个女奴则要给这个双琴打下手。
郑言还是那副阴沉严肃的样子,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双琴替他束发,陆禾与女奴要跪在地上,将发冠篦子等物以木案托举,方便双琴拿取。
陆禾不曾干过此活,不消一会儿双臂便微微发起颤。
双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去将帕子浸湿。”
陆禾放下托盘,呼出一口气,而后站起身去身后的架子上取了巾帕。
铜镜中的陆禾穿着肥大而破旧的麻衣,洗巾帕时动作笨拙又缓慢,显然不擅长这些活儿。
清冷如霜的决绝女子,笨手笨脚起来倒也没有那么招人头疼了。
郑言恍若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却见她正转身,便又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双琴比着两块发笄,轻声问:“今日是用这支银刻的还是这支玉制的?”
郑言道:“随意。”
双琴抿了抿唇,用那根玉制的发笄固定住冠子,然后伸手,却没有人递上帕子。她扭头,看见陆禾拿着巾帕沉默的站在那里,忙使了个眼色。
地上跪着的女奴连忙从陆禾手上拿了帕子递过去,然后拉着陆禾跪好。
急促的动作,让她们脚上的锁链叮咚作响。
郑言擦完脸,拿上朝箸准备出去,临走到门口时他看向双琴:“府里的仆从奴隶,你须一视同仁。”
双琴屈首:“是,婢子知道了。”
待郑言消失在视线里了,双琴才直起身子,而后转身对着陆禾,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