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木地问,楚叔叔,你在恨什么?
他说,我在恨你的父亲。
我冷笑,“别侮辱我,我的父亲,不会杀死我的爱人。”
他擦干眼泪,把我单独叫到一间暗室,推心置腹地告诉我:他查到,赵厉霆的产业,大壳子里套着不正当。
致命的不正当。
“那怎么不立案”,我问。
“拿不到证据”,他痛苦地说,“海灵,从你拜托我以来,我接近他,调查他,但始终不能完全接近他。”
我一脸冷漠,脑子里全是混乱,仿佛又见到夏黎的身影,他要我问楚叔叔:你什么意思?
我几乎要晕厥过去,问非所问:“楚叔叔,我该怎么做?”
明明是我自己的仇恨,此刻却仿佛像被人诱哄着去做。
“海灵……”,他刚要推心置腹,我猛地站起来,昏倒在暗室里。
我决心来到北舞渡,复仇。
我要赌一把,赌他以为我已死,虽然公安局的有些记录做不了假,但好歹可以耍一点小聪明。
我等了楚叔叔一段时间,叫他替我拿到一个新的身份,夏涵。
“要姓夏吗”,拿着身份证,我喃喃自语。
“我想了很久”,楚叔叔说,“把你安排成夏黎妈妈的孩子,是最现成便宜的方法。”
我流泪,从心底里感谢他,由衷地,我想姓夏。
“抱歉,一时半会儿我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他有些痛苦地揉着脑袋,“前天你阿姨精神正常了些,突然和我说,要是我和她以后有了孩子,就叫夏涵。所以,就胡乱写了这个名字。”
显然,她还是不正常。夏黎妈妈年过五十,早就断了生理期,哪会再有孩子?
再者,精神病患者,出于道义,一早就被剥夺了生育的权力。
我痛心万分,忍不住问:“楚叔叔,阿姨现在…我是说,自从夏黎走后,她还好吗?”
“说来也怪,竟然好多了。以前她常哭常闹,现在仿佛安静了许多。”
我再也忍不住,哭着跑进了厕所。
我怕危险,不肯去看夏黎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才犯了致命的大错。
我给她写了几次信,撕了几次信,只盼着她哪天可以神智不清到极点,然后把我们,把过去的事通通忘掉。
姑妈还是像以前一样给我做饭,然后我们一起聊聊天。她无意阻止或是撺掇我去复仇,仿佛无论我怎么选择,她都已经认了命,从此波澜不惊。
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改变自己的样貌。但是在国内整形是万万行不通的,一旦将来有一丁点儿行差踏错,叫赵厉霆怀疑了我,整形记录就是铁证。
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楚叔叔也并不富裕。那天,他带我去银行把夏黎的卡取余销户,整整五十万,是他准备的,给我们结婚用的钱。
他把钱交给我,突然,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出来了。
这些年,我甚至不知道这些钱从何而来,是夏黎的科研经费,学校拨的置房款或者其他,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独自做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江海灵,你活在自己的仇恨里,实在是个太不尽责,太不贴心的恋人。
我把钱给楚家父母一半,带一半到国外去整容。
“都拿去”,楚叔叔立马说,“我们有工资,够维持和你阿姨的生活,小涵——”
他是做警察的,口改得那样快。
“钱要花在值得的地方,你们要结婚,这些钱本来也是他留给你的。”
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叫我对夏黎的愧疚逼近顶点,再往上一丁点儿,他的魂就要拖着我的命一起死去。
如果他能够活过来,我可以立马放弃家庭的仇恨,和他带着姑妈,山长水远地到国外生活。我一定把过去所有的空落全都补齐给他,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夏黎,只要你可以,让我再爱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