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都要吃相好看,气定神闲的季太太被安娜的尖叫打断。 “你老公他强奸我!他上个月强奸我!” 季太太愣住了,她看着年轻的女人愤恨的面孔和悲鸣的哭泣在跳动的烛光里揉成一句句控诉。“圣诞节那天,经纪人说带我去饭局,局里面都是大佬,你老公也在。他们一直灌我酒,说我是年纪最小的妹妹,说会给我资源,还让我跳一段舞来看看……” 安娜自己被自己的诉说带回了那个她时常回忆起却总觉得异常混乱的圣诞节。 安娜在第三次出道失败之后,换到了现在的经纪公司。艺人部的负责人是李姐,李姐告诉安娜她最有变现价值的时刻就是在出道失败之后,粉丝对她怀才不遇的怜悯和喜爱达到高潮。李姐给安娜签了四五个短期的商务代言,连商务代言的文案都是宣传部想好发给她,她直接复制粘贴。小助理会专门提醒她,记得把时间点和转发这两个字删掉,不然会成为娱乐圈中并不少见的笑料之一。 割了几波粉丝的韭菜,买了几次网友看了不知所云的热搜,李姐决定让安娜从明珠暗投的唱跳艺人转型做演员。圣诞节的饭局是李姐为她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李姐告诉她,这是她的高尔夫球球友局,里面有创业成功的游戏公司老板,有拿着家族信托零花钱的纨绔子弟,还有圈内叫得上号的名导演,安娜要是表现好,说不定能有游戏代言,新的剧本女配角,还有一个富贵男友。 “我是不会害你的,我把你当自己妹妹”,李姐在进包厢前,让安娜把披肩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再把她的露肩毛衣拉低了领口,“当你是亲妹妹才和你说实话的,这种档次的局叫上你做润滑剂,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把酒喝回本,桌上嘴巴甜一点,会来事一点。别几个粉丝捧着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了,娱乐圈里多少漂亮的年轻妹妹啊,你看几个有水花的?公司捧你,也要你自己能挣来资源。你想想你前几个单独品牌链接的数据,年底分成你能拿到多少?” 安娜本来觉得自己像是熟食店里被整整齐齐陈列的冷暖色不一的肉。但李姐的话却砸在了她的心坎上,是啊,自己也不年轻了,连去做医美的时候都要开始抗衰老。自己发的商务微博纵使后援会买水军,公司买转发响应者也不过寥寥。现在这份经纪约的分成又低,安娜平时想要个什么包袋首饰,还要让公司埋伏在粉丝群里的工作人员有技巧地在群里放个话,说我们妹妹的机场图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包,太可怜了,才能引得粉丝同情,让安娜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橙色盒子。 她想起了一起参加选秀出道节目的同屋室友,室友是没心没肺的小作精,舞蹈动作都是安娜一个一个帮忙扣的,唱歌的走音程度不逊于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但是室友背靠殷实的家庭和大公司,作也作得让粉丝觉得有富人的松弛和可爱。安娜记得宿舍自主变装走时装秀的那一期,她在带来录节目的几十对莫桑钻耳环和毛绒可爱配饰中挑花了眼,室友扎两个马尾辫,戴一只有两个小人的表。室友向她展示过,按下一个小机关,两个小人就会在表盘中绘制的桥上相遇拥吻。 安娜是躲在洗手间,趁选手管理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刷手机,才知道这块情人桥比她从小长大住的老家的房子都要昂贵。 于是,为了情人桥,为了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口气,安娜在局上喝下了一杯杯被倒满的白酒,红酒和深水炸弹,她甚至在李姐和男人们的起哄下跳了一段节目里的舞蹈。她失去意识前只记得,身边穿运动装的中年男子目光在她的脸和胸口反复留恋,像是一条恶心的舌头将她从身体到灵魂舔个彻底。 “我之前做游戏公司创业,现在游戏公司卖了,也算财务自由了。你要是喜欢,我让你做游戏代言人,肯定能火。我现在还在计划做东南亚小红书,你们女孩子最喜欢买买买了,以后也请你做代言人……” 安娜醒来的时候,她看到旁边赤裸的男人,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却又说不上来。她钝钝地洗澡,钝钝地在微信上问李姐自己是不是遇到坏人了。男人的清醒比李姐的安慰来得更快。男人给她留下了信用卡和房门钥匙,他说安娜比他的太太有趣,他说这个房子可以给安娜住,他说安娜舞跳得好。 李姐的安慰随后也及时赶到了,她说安娜昨晚喝得很高兴,也很放得开,她说季先生要是愿意捧她,她可以空降做一线小花,她说安娜你舞跳得好,果然是有好处的。 安娜钝钝地听完了这一切,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用男人的卡买下了和室友那只一模一样的情人桥。 但她没有等到游戏代言人和东南亚小红书代言人,李姐减少了给她安排的工作,让她好好陪季先生。季先生卖出的游戏公司反倒找了李姐带的偶像男团做进军日本的手游推广大使,说好的剧组试戏也因为疫情延迟了。在季先生每次来的时候,安娜总会从他平静的脸上试图寻找圣诞夜那个危险问题的答案,但她看到的只有欲望被满足之后的平静和狮子逗弄猫咪的嘲讽。 就和她今天在季太太脸上看到的表情一样。 安娜喝完了自己手里的气泡水,诉说到最后也丧失了哭嚎的力气:“我不知道他家就在这个小区,前几天我下楼做核酸的时候看到你们一家人我才知道。我只觉得恶心,特别恶心,才想来找你。” 季太太准确地回想到那一天,季先生牵着季海源,她抱着季海洋,她还在和季先生讲:海源的家庭老师要换一个,现在的老师作文辅导得不行,下一次比赛估计拿不了名次;海洋的拳击课最好别去了,每次回来之后肉肉的胳膊和腿上总是青紫;傅晴他们一家去松花湖度假滑雪了,要不要订那里的温泉别墅过春节。季先生说好,都听她的,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高知县溏心草莓,海洋的生日会办得好,海源的生日准备怎么办呢,自己的东南亚小红书下周内测新功能,自己下周基本不回来住了。 “他这样是强奸,肯定是,我当时没想清楚,我自己在网上查了,我也匿名咨询了律师。”素颜的安娜用眼泪刷干了舞台上戴惯的甜腻面具,“我找你闹,告诉你,是因为律师告诉我,我没有及时保留证据,又是那种场合,我事后还拿了他的钱,我大概赢不了。要是让大家知道,我的事业也完蛋了。但我就是不能过去,我想死。” 安娜突兀地解开手表,表带下是几道像毛毛虫一样的伤口。 “我过不去,我要让他也倒霉,我要让你们家也倒霉。” 季太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凭借动物的本能摸回自己家的。她只记得神经质的安娜絮絮叨叨地说完之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让我给他跳舞,说我跳舞好看。”安娜说着把手腕上的手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