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红叶满寒溪,空山万木齐。
宣椿阁院内秋芙蓉却开的正好,瓣叶微湿,婢女们踅行间带起的风掀落了晨露。
虞娘轻脚掀起帷帐,唤醒榻上之人。
廖文茵每入秋冬寒症易发,檀木美人榻上已铺上厚实的裘毯。
少女素净的脸蛋埋于其中,只露出雪白的额头,不耐地唔哝两声。
待她终于起身,踩上软鞋,落座于铜镜前。
乌发似瀑,一身雪嫩肌肤如羊脂玉一般,一看就是娇养的极好,虞娘打开置于案上的妆奁,取出一支碧色碎玉簪花并一支梨白南珠步摇坠与她簮带于发。
梳妆完毕,廖文茵起身更衣。
月色的暗纹刻丝绫裙被腰上配的玉连环束着,更显纤盈。
姚嬷嬷给她系上灰银鼠皮袄子披风,嘴上絮絮叮嘱。
“咱们府上没有别的长辈跟着,宫宴之上又人多眼杂,小姐此去定然小心才是。”
廖文茵垂眼轻声细语。
她自然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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辘辘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晶莹的汉白玉,倒映着街上雾蒙蒙与滴答的车轮。
马车四面丝绸装裹,被一帘深蓝色的纱巾遮挡,使人无法察觉内饰的华丽。
虞娘率先下车,赶马车的小厮将脚蹬取下放好,廖文茵附着虞娘的手下车。
青瓦红墙,繁英作金华。
廖文茵抬头望着宫墙,廖家簪缨世胄,外祖家门第高贵。
先太后怜惜顾霜岚年幼失怙,将她接进宫养在膝下。
这深宫是她父母定情之处。
或许顾霜岚曾手提襦裙穿宫巷,或许也曾眼含三春笑意,只为见她的少年郎一面。
可惜不过兰因絮果空梦一场罢了——
廖文茵垂下眼,嘴角笑意凉。
少女伶伶素丽立于那处,秋风掀起的发遮住她的眼,柔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身形单薄,叫人莫名觉得恹恹疏离。
守卫暗暗摇头,觉得莫不是自己发了癔症。
他认得这位廖家的嫡亲大小姐,京中出了名的琇毓贵女,连他这样的粗人都遐迩于声。
那厢虞娘已将请帖交由守卫验过,廖文茵遥遥点头致谢。
举止婉约端庄,行动间裙裾不动,丝毫没有错处。
忽听身后传来阵阵马蹄疾驰之声,几人避让于侧。
廖文茵回首,一队轻骑奔袭而来,为首之人头戴兽面纹盔胄,身披玄色重甲,骑一匹盗骊乌骓,作腾空入海之状。
这队人到宫门方才勒马停鞭。
守卫伸枪拦下其人。
“来者何人,下马入宫!”
那首将将头盔卸下,守卫一惊,抱拳行礼。
“末将不知是三皇子,请殿下恕罪!”
沈淮序略颔首,随即翻身下马。
男人眉眼凌厉眸色漆黑,面色冷肃使得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刚毅,眼中未有旁人,径直入宫门去。
廖文茵看着那道背影沉思。
消息只怕是没错,若非南疆起事,这位不得宠的三皇子又岂能带轻骑归京?
“小姐,小姐?”
虞娘轻声唤她。
“那位就是三皇子?”
廖文茵点点头,“走吧。”
方入宫门,就见越贵妃身边的严嬷嬷已等候于此。
廖文茵脚步微顿,侧首用微不可及的气音吩咐虞娘。
“我大约是走不开了,你先去寻孙姑姑,请她无论如何于晚宴时相见一面。”
虞娘点头应是,悄悄退下,那边严嬷嬷已经笑靥如花的迎上前来。
“啊呀,娘娘就说念叨着大小姐,叫奴婢来瞧一瞧,只盼着待会廖姑娘先去鸾栖殿,陪我们娘娘说说话儿才是呢。”
廖文茵行过礼,很是尊敬模样,看得老嬷嬷笑意又扩几分。
“严姑姑折煞我了,娘娘垂怜,又岂有不去之理。”
转过照壁石墙,鸾栖殿的掌事太监先拦下了几人。
陪着笑,说贵妃娘娘在正殿还有些事情,请大小姐稍待片刻。
皇后避世,这越贵妃乃是如今后宫最得势之人,掌贵妃崟,理六宫事。
膝下所出二子一女,长子行五,如今已封王开府,却还未娶嫡妻。
秋来霜寒,题红叶清流御沟,赏黄花人醉歌楼。
越贵妃借赏菊之名遍邀京中世家贵胄女眷,自然是醉翁之意罢了。
此时鸾栖殿正殿内,越贵妃靠于塌上,头戴九凤金钗,身着暗红金线绣云纹鸾袍,端得艳绝无伦。
女人想着方才御前太监的传话,不由气笑出声,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身下的锦被。
“母妃,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母妃做宴,还要三哥前来,这是打我们的脸?”
沈煜承皱着眉,满脸戾气的发泄情绪。
“凭他是个沈戎河什么东西,白白占了个嫡出的名位,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煜承,慎言。”
瞪了儿子一眼,越贵妃看得透彻,敛眉冷笑。
皇后整日困守于懿祥宫,那沈戎河到了年纪,陛下再不喜也是要为他打算的。
否则岂非叫天下人看笑话?
瞥见还是忿忿的儿子,女人缓声安慰。
“你父皇于他不过是碍着情面,你不一样,陛下已与我商议了,待你亲事落定便入六部历练,你可不要闹性子。”
安抚了沈煜承,越贵妃叫他先退下,自己还召了人来说话。
“廖家那位嫡小姐我瞧着很是不错,廖家清流,又为文臣之首,若这门亲事能成,对你往后可是大有裨益。”
沈煜承面上淡淡,也看不出多情愿,虽未娶正妃,雍王府上娇妾美婢却不少。
他偏爱软柔娇媚的女子,向来厌烦名门闺秀那副端庄作态。
但那廖家确是门不错的亲事,只凭那位小姐如何,届时娶回家养着便是。
一脸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