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沉寂,不知弥漫着如何心绪。
褚后攒眉蹙额,简直对这孩子无言以对。
“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你二人这样私定终身却是大不敬不孝之行,怎能如此出格?”
褚后以为二人私相授受总归是有情意在的,即便行事无状了些,到底也知晓人家姑娘的意思,想来也是愿意的。
沈戎河对此缄口无言,总不好说人家与他只是势利之交。
更不提如今外面都还是廖氏与雍王的流言。
男人阴沉着张脸踏出凤梧宫,冀威已在外面候着。
“主子,咱们还回撷方殿?”
“将城外的庄子收拾出来,不必在宫中住着了。”
·
翌日,廖文茵难得没再躲懒赖床,倒叫几个女使看得互相觑了眼。
她支开窗子,叹道:“秋澄万景清,这几日雨水重,人都浸湿透了。”
虞娘端来热水,笑说小姐今日似乎心情颇好。
廖文茵坐于妆台前,扬唇淡笑不语。
怎么不好?
事急不断,祸至无日,想来这个道理她懂,那位三皇子更明白。
瞧着小姐出门兴致好,虞娘便挑了支玉兰飞蝶步摇坠在她鬓发之上,身着素色的暗花云锦裙,外头又披了水纹织锦羽缎斗篷,端得是琨玉秋霜,清雅矜贵。
直至上了马车,虞娘还是满心茫然。
不晓得小姐为何还非要来这茶坊走一趟。
茶坊的掌柜的昨日就得了消息,看东家车架已至便忙迎出来。
本以为女东家是来询问近来茶货未到之事,掌柜的心中惴惴。
谁料廖文茵只是进坊内看了一圈,便于堂上落座,又吩咐他上些好茶来,遣去所有人。
掌柜的闻言松了一口气,东家不常理事,出手大方,他实在不想丢了这份工。
笑着将茶水果子端上来,恭敬道这是咱们新来的茶娘所制,茶味甘冽清香,回香浓郁,您请尝尝。
廖文茵端起茶盏嗅闻,又轻啜浅尝,点头赞赏,确实不俗。
瞧出东家似是有事,掌柜的有眼色的退下。
不多时,门外街上有驾马车缓缓而来。
那车架乍见普通,细看去竟是以黑楠木为车身,只是制法并不精细,常人难以察觉其贵重。
廖文茵翘起嘴角,心道这人当真有趣,上好的木材被他这般磋磨,没端的叫人觉得他暴殄天物。
沈戎河于车内掀起一角帘子,抬眼便与廖文茵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廖文茵上了车,才觉这车架外头看着粗糙,里面却是内有洞天。
黑楠木本就厚重硬实,这车比旁的生生扩出好几寸,内置小几案榻,以便人躺靠休息。
男人身高腿长,于内却也不显拥挤,一身窄袖玄色锻袍,上缀着暗银色的滚边绣,面上神色淡漠,剑眉星目,俊美威严。
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外头都在传廖氏与雍王结了亲,怎么姑娘还上我的车?”
若是寻常姑娘小姐家,听到这种挤兑人的话怕不是要羞愤至极。
可廖文茵闻言,本就弯着的嘴角更扩添几分笑意。
她捏着帕子,撇着眉,面上装得清若无辜,凤眸中却笑意狡黠。
“三殿下可不要白白污了女子清誉,您这样抬举,真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瞧瞧这好一副不染淤泥的作态。
男人早就见识过她面是心非模样,正想嗤笑,鼻尖却又仿佛闻见什么味道,若有若无的。
他轻嗅了下,抬眼又撞见廖文茵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沈戎河暗察自己这浪荡模样,自若的撇过眼。
车架前套的是沈戎河从北疆带回的战马,疾驰而过,很快车架便停下。
廖文茵自上车也并未问及去何处,总归这郎朗天日,不至拐了她们主仆二人去。
虞娘在旁候着,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她心里头总觉得这位三殿下冷面煞气,与京城那些清俊贵公子全然不一般,怪吓人的。
男人掀起帘子,并未看婢女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兀自下车去,没有要将就廖文茵的意思。
廖文茵面上挂着笑,心里暗骂他小心眼,毫无君子之风。
下了车,才发现已然出了城,有一精壮男子迎上来。
“主子,庄子上已收拾妥当。”
廖文茵抬眼,眉心一跳,这不是城外那处温泉梅庄子吗,原来竟是沈戎河的地方?
她曾派人打听过想要买下这梅庄,那管事的却说他家主人素爱梅,决不会出手,遂作罢。
廖文茵忍不住扭头暗暗打量身前的男人。
三殿下这冷硬模样,却真叫人瞧不出他还有赏梅此等诗情画意的兴致。
那头正与鄂尚吩咐事情的沈戎河仿佛有所察觉,微顿了下,便叫其余人都退下,自带廖文茵进去。
入园内,才发觉其中的妙处。
今日虽是晴好,却也是即入冬的时节,廖文茵本就体寒,衣裙鞋袜都穿的厚实,身上亦裹着遮风的斗篷,只是越往里去越觉暖意上涌,鬓边甚至都沁出些薄汗。
果然这庄子内有温泉水,言观往来小厮婢女也都穿着薄棉衾,步伐轻盈,并不厚重。
虞娘心知小姐穿的厚,怕是觉着热了,便抬手与她解下披风。
卸下一些衣物才觉身上轻松,她捏着帕子撇去汗,却见沈戎河与前头不远处立着,面上无甚表情,眼底却透着不耐。
仿佛在说你这姑娘家怎的如此麻烦。
廖文茵扯起画皮,弯眼笑,“妾身子弱,叫殿下笑话了。”
所以有事快些说,若不留神生了病可要赖你。
沈戎河转身示意她跟上。
直入屋内坐定,方才没了那从脚底泛上的热意。
沈戎河开诚布公,姑娘任由流言四散,思待如何?
廖文茵绞着手中帕子,分明是漫不经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