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英死死拉住呲牙冒火的季沉,好声好气安慰着:“庄主的意思是,你的伤病大有好转,气色和从前比起来润泽多了,他没......”没说你胖。
季沉本就没想同周子舒置气,经韩英一劝倒也肯罢休,只是轻轻拂袖,“哼。”
却不想一番拉扯间,听到了韩英压抑的一声闷哼。
“你怎么......”季沉抽出手扶住韩英,竟在后腰间摸到一片冰冷粘腻,“你受伤了?”
暗色劲装隐于黑夜,这红与黑交织的血迹,便很难被发现了。
迎着月光仰头看过去,韩英唇色因失血而显得略淡些,面上神色淡淡,仿佛并未感觉到痛楚。
今夜岳阳城处处刀兵相见,天窗任务又向来险象环生,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季沉扭头环视四周:“你们天窗的人呢,怎么不来包扎......”
“他们有别的任务,这院里也不能随意进。”韩英打断道。
季沉只能先将他扶回屋内,点了支灯烛。
摊开掌心才发现,韩英的血已经染了满手,衣袖浸红了不小一块,早已斑斑驳驳。
大抵是流了很多血,季沉从一旁扯过干净白布,简单扎紧止血。
“你等着,”季沉淡白的唇轻抿了一下,掩去了掌心血色,“我去弄些水来。”
深夜的冷堂冷灶哪里还有热水,待季沉烧好热水回来,韩英已经倚着床榻浅睡了过去。
此时眉心微蹙着,整个人透着淡淡的疲惫。
“韩英,韩英?”季沉不得不将人轻轻唤醒。
韩英睁眼便看见季沉手中的纱布和伤药,想到一会儿她要做什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不用,我自己来......”耳尖渐渐染上了薄红,不敢抬眼看。
“江湖上伤人的手段千奇百怪,搞不好要清创放毒的,你眼睛又没长在身后,怎么自己来,”季沉端了水盆靠过来,浸湿了几方帕子,“早年军中军医匮乏,替人换药疗伤常有的事,我熟得很。”
“可......”韩英还想说什么。
“衣服解开,趴好。”季沉一把将人压在塌上,直截了当。
韩英只得照做,手指不甚灵活地解开上衣,露出了流畅紧实的肩背。
待褪到后腰伤口处,便被季沉一手按住,“行了,我来罢。”
持剪刀将覆在伤处的衣料轻轻剪开,白色寝衣已经被浸染得鲜红,一道深入肌理深层的刀伤暴露在空气中。
部分血液已经凝固结块,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万幸万幸,只是皮肉伤,没有中毒。”季沉宽慰着韩英,手中动作轻而稳,清理着周边的血迹与脏污。
染了血的巾帕入盆,血红大片晕染开。
室内一阵静默,只有时不时撩起的水声,还伴着韩英偶尔发出的闷哼。
“很疼么?”季沉侧身瞧着韩英脸色。
“还行。”
“那你在抖什么,”季沉拧干巾帕覆上去,手下动作更轻了些,“疼得脸都......红了?”
“没,没什么。”韩英将头埋得低了些。
他能清楚感知到,腰间除却温热巾帕的擦拭,还有人的温度在不经意间擦过。
那人的指腹擦过,是常年军中磨练长出的薄茧,加之女子指骨特有的柔韧,摩擦感便更加强烈了。
韩英的腰间自脊髓向外传出异样,与伤处痛意相交织,令他紧张到不知所措。
他还从未与她如此近距离共处过。
昔年在朝堂之上,自己远远站在她的身后,任内心如何波澜起伏,只是静静仰望着他的季大人。
即便是越州救下她,也总是恪守礼节,警示自己不敢僭越半分雷池。
而今季沉竟亲手拭去自己伤口血污,他甚至可以闻及身后的一缕暗香。
他怎能不灼灼悸动。
细细的药粉敷上伤处,纱布一圈圈缠住,被季沉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这几日不能碰水,行动小心一点,别叫伤口崩开。”季沉收拾妥当,将一旁干净的寝衣盖上去。
韩英答得磕磕绊绊,“多,多谢。”
“你的脸怎么还在红,这是羞了?”季沉惊奇地看着韩英。
季沉军伍中再年轻些的小士兵,也没有韩英这般容易脸红的。
“我还从未......有女子......”韩英更结巴了。
“多大点事儿。”季沉毫不在意笑了笑,便要转身出门。
“啪。”
忽地手腕被人握住。
力道不算大,却足够炙热。
季沉惊讶回身,只见韩英牢牢握住了自己手腕,看似稳健,实则在隐隐地颤着。
“你怎么......”季沉稳了稳心神,任由他抓着。
韩英低垂着眉眼,喉间上下滚动,似是在克制着什么,半晌才哑声:“没事。”
手倏地松开,那一片灼热却留在了季沉腕间不肯散去。
纵然想不通究竟为何,季沉终是摇摇头退了出去。
只留屋中人此夜无眠。
......
翌日。
季沉与韩英对坐于院中,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你对这别院的邻居,知晓几分底细?”季沉忽地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隔壁罗府?”韩英皱眉思索着,最后摇摇头,“这罗府的牌匾是近月挂上的,往日隔壁向来是荒废的宅邸。不过白日黑夜并无人出入,想来是少有人住。”
“唔。”季沉手中摩挲着茶杯,没再多问。
韩英问道:“你是觉得那罗府有何不妥?”
季沉摇头:“只是随口一问。”
怎么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
试问哪一户好人家深更半夜,时不时会传出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哀嚎?
季沉所居屋子本就临近院墙,夜半入睡更是听不得嘈杂,夜深人静之时的鬼哭狼嚎传出,在季沉耳中便更为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