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越到了马车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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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镇远将军全家常年在雁城戍边,京宅不常住人,只有每每回京述职,才居于此。故而裴府只是个中规中矩的二进院子,与京官们那些高雅精致的大宅比,有些略显寒酸。
但小院子有小的好处,厢房连着厢房,一家人住得近,感情也亲近。
裴肃谦听见了门口的停马声,便知是儿女归家了。他立即放下手上的信卷,从正厅出来,匆匆走到了前院中,望着那一抹倩影。
“柔柔,你愿习舞就习舞,爱唱歌便唱歌,为父以后再不强管你了,你就搬回来住吧。”
柔柔是裴谨儿乳名。
裴谨儿听见父亲和蔼又恳求的语气,顿时鼻头发酸,泪又盈满了眼眶。前世,她父亲反对她去宫宴献舞,并对于她倾慕三皇子之事嗤之以鼻,多番劝阻。可她偏偏铁了心,赌气之下搬去了举荐她宫宴献舞的沛嘉郡主别院处居住,苦练歌舞一个月都未归家。
后来自己被送给完颜亶做玩物,父亲不得已拉下脸面,赔上一生战功,并舍去了南疆边关十万亲军,只为给她求了张婚书,让她不至于嫁得连名分都没有。
父亲御下严厉,只是对她宠溺无比。隔世相见,再回忆前世父兄人生终章,裴谨儿又愧又悔,流下了眼泪。
“我不搬出去了,也不想要嫁给三皇子了,父亲。”裴谨儿哽咽道。
“为父··,你想要什么为父··”裴肃谦见女儿居然哭了,一时无措,有些语无伦次。
“不,之前是女儿不孝。”裴谨儿打断父亲的话,生怕父亲误会她还在赌气,连忙解释:“女儿对三皇子死心了,一点都不倾慕了。”
赵肃谦还是不信,低下头叹了口气:“都怪父亲,不能让你嫁得如意。”
闻言,赵谨儿差点扇自己一个大耳刮。
曾经,她还怨过自己父亲,为何只是个官居三品的小武将,不能为她请旨求赐婚。如今想来,应是自己的畜生言论和离家不归,深深的伤害了父亲。
“不嫁人,才如意。”赵谨儿扑到父亲的怀里,撒娇道:“真的,女儿不想嫁人。”
此时,裴慎安置好杜若,正好从马厩那边过来,看到院中这父慈女孝的场景,噗嗤一笑,爽朗的说:“就柔柔这舞技,别说皇子,想嫁寻常人家都难。”
赵肃谦听到此言,甚是不解。
他今日并未受邀参加宫宴,在家批了一天雁城来的密卷,并不知今日宫中事。
赵慎的手指着赵谨儿摆了摆,语气半是宠溺半世嘲讽,说道:“南蛮什么时候,有你跳的那种奇丑无比的舞了?”
毕竟,前世裴谨儿仅凭一副皮囊就能惹出那么多是非,是真正天生的明艳美人。如今梨花带雨在父亲身边撒娇,又被兄长揶揄,弄得满脸绯红,可爱之中又难掩娇憨。
“哼。”裴谨儿回呛道。
裴肃谦瞪了儿子一眼,他可不能接受‘奇丑无比’这个词,用在宝贝女儿身上。
裴慎连忙将宫宴上裴谨儿披头散发学蜘蛛爬的壮举,对父亲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然后评价道:“癞蛤蟆都跳得比她好看。”
裴肃谦护女心切,拔下腰间马鞭就朝赵慎砸过去,斥道:“怎能这样说妹妹!”
而平素爱美到极致,听不得半句丑化她容貌的裴谨儿,居然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对啊,我癞蛤蟆怎么了!”
裴肃谦的惊愕写在了脸上,这还是自家那个美而‘自知’的女儿吗?
一夜多梦。
梦里,裴谨儿回到甬道里,完颜亶骑马而来,一言不发抓她回去,扔在那间熟悉的寝居中,狠狠不放过她。
极致热烈,无法逃脱,只能迎合。
她惊畅到浑身战栗,在一片潮气中挣扎醒来,呼吸急促地摸了摸黏腻的身上,才发觉这汴京暑气太浓,竟让她出了一脖子的汗。
辛亏是梦。裴谨儿仍心有余悸。
她记得,今晚完颜亶只是骑着高头大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她兄长点了点头,便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没有跳霓裳舞,完颜亶果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只是,完颜亶的毫无波澜,却让赵谨儿从那一刻,直至此刻,心中都有些异样。有一丝释然,又有一丝失落,以至于入了梦。
“小姐,您做噩梦了?”府中侍女彩云在外间听到动静,轻声询问。
“我,”裴谨儿刚想答,却发现说不出口。
彩云追问:“小姐?”
那梦虽是噩梦,但也尽是春图。裴谨儿脸一红,将脸埋进被子里,答道:“无事。”
虽然那梦有些羞耻,但总归,完颜亶没看上她,是天大的好事!裴谨儿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这天下都要大乱了,要怎么才能全家平安跑路,才应该是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事。
裴谨儿想了一宿,觉得还是劝父亲辞官最为妥当,实在不行就回到雁城去守南关,毕竟未来三国战场在北边,而几千里外的南滇却安静得很。
待她再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裴谨儿简单梳洗,彩云端来了雁城特色的早点,裴谨儿睹物思乡,想到那些不和胃口的北方吃食,愈发打定了主意要尽早离开。
于是,听说父兄此时未去军中,都还在家,她叼着个油饼果子就跑去了前厅,准备去劝他爹辞官回雁城。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前厅里有外人来访,而此访客竟是完颜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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