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陶华心中自是欣喜,但,她也是人啊,怎会没有不舍?只是现在绝不能流露出半分,不然这傻家伙一定回去找皇上的:仗着老侯爷与皇上的好交情。
陶华缓缓将水泽推开,将手放在水泽的双肩上,一脸郑重的说:“水泽,你必须把这仗给我打赢,打漂亮。不然,你一回来我就同你和离!”
“好,为夫答应华儿,定给华儿打个胜仗回来。”说完,轻轻吻了陶华的额头,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去了。
老夫人闻讯赶来后,见二人都没事,心安了不少,对他们劝说一番后,便又回去了。路上,老夫人向下人了解情况后,便打心底的佩服这好儿媳。
出征那天,水泽身披战甲,头戴红缨,眉目间存尽了杀气。全城人,都为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们送行。其中自是不免陶华。
这场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用三个月的时间便将边关战事镇压了。这三个月间,捷报频传。监军写的折子中净是夸赞水泽治军有方,骁勇善战,杀伐果断;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至年关,这仗终于打完了。
那时,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全朝。龙颜大悦,马上命人准备接风宴,待这位年轻的将领风光归来。陶华亦是。除此之外,她还要告诉他,她怀上了他的骨肉。
正当朝堂上欢呼庆贺之时,下一份折子却令人震惊无比:“将军水泽因身中数箭,医治无果,薨。”
一时,朝堂上的大臣经历了大喜大悲。陶华亦是。
陶华讲述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自己只是位旁观者。但水谦能感受出来,陶华当时的幸福,愤怒与悲伤。
陶华的声音落下许久,水谦才问道:“娘,您觉得爹爹这场仗打得漂亮吗?”
陶华微怔,笑道:“漂亮。”
水谦突然露出一个灿如太阳般的笑容,道:“娘认可就好,您放心,谦儿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嗯。”陶华微笑应道。“差不多到戌正了,我们回书房吃饭吧。”
其实对于这场仗,陶华早就有了评价:这是水谦打的第一场仗,也是最后一场;这是他打得最漂亮的一场,也是最落寞的一场;这是自己最想看到的一场,也是自己最不愿触及的一场。
路上,这对母子遇到了正在给陶华送饭的玉簟。陶华让水谦拿了餐盒先进去,对着玉簟说:“哎,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善变呢?五岁的时候还说自己想当大学士,辅佐君王治理天下,我才叫他认真读书的。早知就早些教他习武了。”陶华边说边摇头。
“夫人,您都听到了?!”玉簟十分惊讶,毕竟,那是她私下里开导水谦时说的,没想到陶华竟然听到了,也记住了。
“进来吧,好久都没这么清闲了,难得我今日有空,人又到的齐。我看那餐盒比之前大些,想来也够吃,一起吧。”陶华放下了平日的严厉,如今像十年前一样,温柔万分。
“嗯,都听夫人的。”玉簟心里一股暖流涌过,眼里不禁含了泪水。
“夫人终于放下了。”
三日后,张夫人移交至大理寺,张环打了五板子后由张云带走。没过几日,朝廷便派人抄了张家。
又是十年,水谦长大成人,参军入伍。
一年后,升至正二品大将军,承袭定国侯。
这些年,陶华和玉簟仍旧管理着华阴县。
几年后,陶华因病去世,谥号武华,华阴县更名为武华县。
其实,陶华自始至终都为告诉任何人,在水泽征战的那些时日,每至下雨就惶惶不能安,下雨的夜都听着屋檐的水滴滴答答的掉落声,仿佛是在问她:“你怎能如此违背自己的心意呢?”但她至收到水泽战死的那天,都未有丝毫后悔,至死都是。
五十年后,武华县。
一位身着白衣的姑娘在向一位农夫打听陶武华的故居。那农夫给她指了指,一处在闹市中静谧万分的宅子便是了。
那姑娘道谢后并未立即到那儿,而是买了些香、糕点与桃花酿,进入一家茶馆,独自坐了一下午。到了傍晚,那姑娘离开茶馆,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房,上楼歇息了。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洒满了整个街道。那姑娘走出客栈,手中拎着上午买的香、糕点和桃花酿,还有一把绘着满天桃花的油纸伞,走到了陶武华故居的门前。她轻轻推开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大门,似乎生怕惊醒在睡梦中的人一般。
她轻轻走到院子里,在一颗十分繁茂的桃树下,斟了杯桃花酿,放在那桃树旁,又斟了一杯,自己饮了,再斟一杯,撒向大地。那包糕点,白衣姑娘小心地打开 按照祭奠祖宗的方式将他们一一摆好,然后点上香,插在土中。
这位姑娘的动机很简单:听了祖父给自己讲了陶武华的故事,深受震撼,特来祭拜。
不多时,月亮将光辉收起,下起了蒙蒙雨,白衣姑娘撑起那把桃花伞,用它替糕点、香和那杯桃花酿挡住雨水后,跳到了宅子里一间房子的屋顶上,站在上面,淋着雨。
期间,起了风,吹起了那姑娘的外衫,露出她戴在腰间的玉佩,只见上面刻着“欣”。
“谦儿,你知道吗?在娘和你爹爹成婚不到一年,你爹爹就想好了你的名字。”
“嗯?那爹爹当时为何要起这样的名字呢?”
“你爹爹说,若是个女孩就叫‘欣’,让她整日无忧无虑欢快欣愉地长大;若是个男孩,就叫‘谦’,但凡是我水家男儿,无论从文从武,都必须做到谦谦公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