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想找的人,今天找到了。”
“真是奇了,进来竟不叩门,子房何时又变得这般少年气?”颜路笑着打趣。
“师兄说笑了。人无再少年,子房只是难得有了却的心事,一时忘了形罢了。”张良敛了敛衣袖,正襟危坐。
“你早就与我说过要找一个人,却始终不告诉我是男是女,是何模样,还道是私事不宜麻烦师门,真是叫我有心帮你也帮不得。如今人找到了,可告诉我他究竟是何人么?”
“她是我年少时偶遇的路人,若非她激一激我,我恐怕早已随故国灰飞烟灭了。”
“看来是位姑娘,而且是个比较特别的姑娘。”颜路下意识地想——整个师门中张良与他最亲近,同他说话很少拐弯抹角,今日他却有些语焉不详,想必这位故人对张良而言比他以为的还要不寻常些。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良故人很多,他也很善于应付人情世故,能让他头疼的,恐怕就只有女人了。
一闻此言,张良笑叹:“知我者师兄,我只是不想让师兄有所误会。”
颜路又笑了:“凡事藏着便易生误会,误会多了便成真了!”
张良绕不过,只能说道:“她有求于我,我在想要不要帮她。”
“那得看是什么要求。”
“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有求于你?”
“猜的。”
“不帮的理由呢?”
“怕她搅到浑水里来。”
“如果她就想趟这浑水呢。”
“她应该没有这个需要。”
“那不妨一试。如果真有什么不妥,你就算拒绝了她,以你的口才,她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张良恍然。是啊,真有什么不妥,拒绝她就好了,何必担心这么多。她说要请喝酒的时候自己明明答应得挺爽快,真要走近了,就这么近了,有很多想说的倒不敢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快乐的、痛苦的、淡漠的、仇恨的、单纯的、深沉的……万千过往早已将他的内心填满了,早已把他磨砺成另一副模样了。
但是她呢,她会不会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此番相见,她是会觉得他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第二天申时三刻张良就到了。他只是远远站着,看着司念忙碌的身影,一直站到酉时都没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在张良旁边刚好有一棵柳树。
司念一直认为柳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一种刚柔并济的树。它一看就是那种适合在南方生长的树,可它在很北的地方也能存活。它又偏偏不像那些顽强的松树一样粗糙扎人,它的枝条给它带来几分刚好的柔软。春天未至,新芽未生,柔软的枝条轻轻摇摆,倒也一样有生意。
司念一出门就看到了张良。她发现他长的也是一样的恰到好处。
她感叹张良真的是受到上天眷顾,女娲造人的时候他一定属于最早被仔细捏出来的那一批。他身形颀长,肤色白皙,五官秀气,优雅从容,漂亮二字用在他的身上真的一点也不突兀。她甚至觉得他有点像她家里种的那棵海棠,春寒料峭时傲然而立,四月花开时,会轩然似朝霞。
他的气度已和从前截然不同了,以前是因富裕带来的贵气骄傲,现在是被诗书浸染的淡雅高华,又像春日照耀下的湖泊,温和而不见底。
“司念姑娘。”
“张良先生。”
“良不常出门饮酒,烦请姑娘带个路吧。”
“自是应当。”
一晚上的时间让司念平静了澎湃的思绪,可当她真真正正看到张良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是微微加快了起来,只能用努力压了回去。街上人来人往,商品琳琅满目,她难得没有心思东张新望,却忍不住侧头多望了张良几眼,可是张良好像只在乎眼前的道路,并没有别的事物能太过吸引他的注意。
酒楼就在不远处。若有若无的酒香在空气中浮动,随着暮色渐沉,多出了些许朦胧的意味来,时常有身着玄色甲胄的士兵巡逻经过,带起的宕宕靴声,给众多行人的脸孔上添了几分忧色。
“此处的酒清冽香甜,虽没有他处的酒烈,也当别有一番风味。”张良感知着几不可闻的淡淡酒香,略一思索。
“是了!军中配烈酒,平日宜小酌,烈酒辣味太重我喝不了,还是米酒暖胃怡神。”司念先一步迈进了酒楼,轻车熟路地找起了老板,“李兄,老客人来也,昨日说好的桂花米酒给我留了吗?”
老板识得司念的声音,一听到她来,匆忙擦干净手出来招呼,抬头便看见了大名鼎鼎的儒家三师公张良站在司念身后。几乎就要惊呼出声,看到司念噤声的手势,老板好容易才把惊呼声吃到肚子里去。
“李兄一旦喊了,不知道桑海会有多少姑娘往这边来了!”
“哎哟,早知道我刚才便喊了,还能多做点生意!”老板笑着带二人上了楼上包间。
张良问:“姑娘与掌柜是熟识?”
司念道:“好些年前我教给他一个酿酒的法子,让酒楼起死回生了,所以他给我留的酒,总比给别人留的要好些!”
张良颔首:“司念姑娘的手艺向来不错,若是有心经营,定能赚到不少家资。”
司念摇头:“我还真无心经营,只想手里有些闲钱便好。将来哪天这里打起仗来,兵马一进城,再大的经营恐怕也要付之一炬,到时保命要紧,我有再多家资又有何用。”
张良闻言心头一跳——她当年说小心秦国攻韩,后来秦国第一个灭的果真是韩国,她还说嬴政雄才伟略,当今的天下还真是嬴政的天下!她现在又忧心这里将来会有战争……她是猜得碰巧,还是一叶知秋,亦或是……她手上有特殊的消息来源?
当今各大势力中,消息最灵通者无非流沙、墨家、罗网,可流沙、墨家的主要人物他都认识,若她是流沙或是墨家的人,他怎会十余年来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若她是罗网的人是他的敌人,那么他是万万不想的,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姑娘一身好武艺,怎会不能自保。”
司念万分惊诧,绝没想到张良居然这就看出她有内力,又旋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