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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墨(1 / 2)

天还未亮,远处人家的鸡鸣声传进了城,守城的士兵终于将城门打开,街上终于有了稀稀落落的人。

难熬的长夜将尽。张良站起身来,喝了一点茶水,舒展下自己的手臂,看见司念坐在窗边,将一只碗搁在窗台上,拿水当酒喝,连自己走进了都毫无察觉。

“解禁了,可以回去了。”

“啊,好。”

“万幸跟你喝酒的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此时他绑了你你都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我以前从未醉过,不料马失前蹄,连累你没能睡个好觉。”

“我记得你昨天喝的不多。你说你没喝醉过,是不是你平时只喝两口的?还是只喝新酿的米酒?”张良低了低头,玩笑着说:“还是因为你从未喝过酒,从未喝过酒,便也从未醉过?”

“我喝过很多,却从未醉过,想来是昨天回忆太多,酒不醉人自醉矣。”司念无奈摇了下头继续道,“我以前实在没有钱的时候,便去酒楼就跟人赌酒赢钱。有次我把三个大汉喝趴下了,我拿了他们的钱,他们不服,追着我打,可他们晕得不成样子,哪里跑的过我!哎,我后来有了点钱,喝得不多了,许是这般缘故,我酒量不比从前了。”

张良有些错愕。难怪昨天她说话时,刚开始还高高兴兴,后面瞬间眼泛泪花。张良想到自己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短暂而又是真实存在过的。即便他后来深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的身后也有家族,也有流沙。

可是司念从来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做苦力做不动,听人说话听不懂,想去记账却不认字,做店小二被人发现是姑娘还被欺负,好不容易认全了韩国文字,结果又去了楚国。好不容易记住了楚国文字,能做一点自己的营生,秦国就准备攻打楚国了,幸好我路上遇到了巴氏清的人来齐国贸易,就蹭了他们的车跟到齐国来,接受了一点他们的资助,重新学齐国文字。秦国一统后,我又被迫学了小篆。庆幸现在没有战争,我还有机会在此小酌。”

几声鸟鸣,阳光乍起,窗外人声渐渐明晰起来,街上恢复了白日的喧嚣。

张良推开窗。外面空气清冷而不刺骨,春是近了。“一切都会好的。改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跟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高兴。”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司念看过史书上对张良的记载。那些史书上大都讲了他刺秦和后来做谋士时的事情,对别的方面记载并不太多。现在张良这样讲,勾起了司念的好奇心。

张良没有直接回答:“也许会有一点危险,你可要想好了。”

危险?那可能就是跟反秦有关了。司念向来对反秦等国政大事无太大兴趣,只是混水摸鱼,站对队伍,图活的久一点:“如果有了危险,你会来救我么?”

“见义不为,无勇也,更何况我们是朋友。若我知晓你身处险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来救你。”张良语气平和,却有一种令人莫名坚定的力量,好像只要他有了一句承诺,他就一定能做到。

“既然这样,那我还怕什么呢。”

都说誓言大都是不可信的,尤其是在将来会大乱的世界里。可是司念偏偏想信,信他是将来的谋圣,信他是桑海公认的君子,更信他……是自己前日里第一眼便觉得清澈磊落的人。

“我送你回去。”眼前的姑娘,一身淡蓝色曲裾深衣,长发用一根发带系于身后,眉清目秀,清新近人。张良暗想,她从小经历了这么多也没有市井之气,于乱世中坚守本心,真是难得的坚强…自己在桑海名声在外,现在楼下也有了吃早点的客人,若是有人看到自己清早跟一女子从酒楼里出来……他想到最后,十分认真地说:“ 如果日后有人问起来我们的关系,你就说……”

“我知道,就说我是你姐姐。”

她如此说,便是最好了。张良闻言道:“正合我意。”

司念松了一口气,万分感恩张良的开明。还好张良不是古装剧里那些明明没做什么却非要对她负责之类的死脑筋。秦国最初是西陲之地,民风开放,当地百姓对陌生男女初见便一起过夜的事习以为常,可桑海是属于齐鲁之地,士子最多,就怕有些读书人讲究那奇怪的一套。

司念好恨这里没有口罩把脸遮起来,更恨自己昨日一时大意喝醉了酒,懊恼之时,她想到:常人多云“饮酒误事”,今日思之,果然诚不欺我!多亏酒楼老板是熟人,否则今日必定八卦四起,满城风雨。

“家姊昨日经历情伤,喝醉了酒,掌柜可不要放在心上。此事关乎家姊名声,还望掌柜不要外传。”张良先下了楼,把掌柜打点妥当。

司念一边在门缝边听着,一边默默地在内心吐血:我哪有什么情伤,哪有什么失态,顶多是有些胡言乱语,我恨!掌柜见过世面,知道秦法在上,并且儒家三师公是手里有些势力的人,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往外说的,赶紧去招呼坐在外头的两位客人,遮住他们的视线,与他们攀谈起来。张良朝司念招招手,司念看到了赶紧做贼似的跟张良溜了出去。

“这种事算不上会影响我的名声,我只是怕你因为应了我的约,却给小圣贤庄惹麻烦。”

“与我遇到过的麻烦相比,这算不得麻烦。我只是担心你将来有流言缠身,徒增烦恼。”

“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没有人会在意我跟谁在一起,所以此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其实还挺兴奋,又多了个非常厉害的弟弟。”大名鼎鼎的谋圣,居然要叫她姐姐,怎么想这都是件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又?”张良前天找人查过,知道司念有个以钓鱼为生的弟弟,莫非这个弟弟钓鱼很厉害?真的是,钓鱼厉害能叫厉害吗?要是厉害还能以钓鱼为生吗?

“嘿嘿,有机会的话介绍给你。”司念的嘴角疯狂上扬,想想那场面都觉得刺激。

张良见司念笑得真心实意,终于把心放下了,同时有些心疼。因为没人在意,所以她才除了自己的性命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吗?可是她又想办法顾及着别人的感受,这样应该会很累。

“你昨天……后来睡着没有?”司念纠结了半晌,在分别前问了张良最后一个问题。

“睡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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