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司念发现自己没睡懒觉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明智到自己都要感动的地步——早起的孩子有帅哥看。
张良来有间客栈和庖丁商议一些事宜,一进门就看到司念仔端详着手中半块的糕点,一边的脸蛋儿有些鼓鼓的,看来嘴里还嚼着半块。
司念正研究糕点是蒸还是烤分几层各是什么馅儿的时候,听见了张良说话的声音。
如碎珠溅玉,格外悦耳。
司念抬头去望他前,擦了擦嘴,想着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会不会觉得自己吃相难看,刚才那个糕自己是分了几口吃的要是一大口就吃下去的话是不是会显得如狼似虎……现在已经嚼完最后半块……哦,看来是分了两口,那还好……吧?
张良跟庖丁说了几句话,很快便转过身来和司念打招呼:“早啊,司念姑娘。”
“早…张良先生。”司念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
“听天明说,你在教他弈棋。他还说,你一定能赢我?”
弈棋?天哪!司念一听就知道天明肯定还是没弄明白,五子棋到了他嘴里变成了弈棋,还把这事直接跟张良说。这下好了,张良肯定会以为她是个弈棋的绝顶高手,在张良的理解范围里,弈棋就是黑白棋……如果张良要和她对弈,完了,估计她要丢死人了。
“并不是你说的那种黑白棋,而是另一种下法,叫五子棋。”司念跟张良说了一番规则后道,“我晚上闲来无事,就陪天明游戏。”
张良已经按着规则在脑海里凭空和自己下了十几个回合:“五子棋听起来要比黑白棋容易不少,规则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良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下法,很想尝试一番,你确定有必胜的把握?”
丁掌柜一见这阵仗,很识趣地把棋拿了出来,坐在边上,一副吃瓜的模样。
张良向来礼让,让司念执黑先行。正中司念下怀,她心中暗暗高兴,又一副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还客气了一番:“这和平常的对弈不一样,谁先连五子谁就赢,因此执黑一方优势会非常大。你这样让我,会不会太轻敌了?”
她虽是这么说着,却依旧不敢大意。坐她对面的可是张良啊,司念想,张良能有兴趣跟她下五子棋着实难得,而且自己占足优势,可不能手滑下错了,否则他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
“优势很大并不意味着必胜。”张良落子速度慢了下来。
司念默默又摆下一子,然后抬头看张良的神情。
她已不用再下了。眼下是她必胜的局面,张良很快便会察觉。
张良果然也没再落子,把指尖的白子往棋篓里轻轻一丢,随意又从容。
可惜这里的棋子都是用石子打磨而成,不是洁白的颜色,不像云子晶莹似玉、着盘声铿。
要是有云子就好了。
张良下棋时若是用云子,肯定更像那些居士——青衫竹影,云子闲敲,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你没有早课吗?”司念边收棋边问。
“今天休息。”张良难得清闲,把心情大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再多下几盘都不打紧。”
司念见张良该有再下的意思,索性坦白从宽,在棋盘上演示了几种黑棋必胜的开局,不想胜之不武。“如果再下几盘,你肯定也能发现这种套路。”
“确实如此。”张良看完司念的演示,心想五子棋要还是要比黑白棋乏味一些,“五子棋很快能决出胜负,在劣势情况下难有翻盘的余地。”
“看来还是黑白棋适合你。步步为营,暗藏机锋,需要为计深远。”
“司念姑娘也懂对弈么?”他乌黑的眼眸里晶亮晶亮的,让司念心头一晃。
司念犹豫了一瞬,大着胆儿说:“黑白棋我也会一些,张良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可也。”
司念年少时跟人下棋,对手多为路人,难有人胜她,久而久之便觉乏味起来。她早就听说张良奇艺甚高,甚至比盖聂还强上一些,她之所以说指点,是因为想让张良多让让她,这样就算她输了也很正常,半点不丢人,反正刚才也算赢了一局了。张良若是大胜,那她可以当拜个师父向他请教,张良若是小胜,那她可以有个对手,夜晚无聊时可以复盘棋局打发时光。
她没见过张良下棋,不知道他的棋艺放在现代是几段的水平,更不知道他对弈时习惯的路数,无法得知自己要怎样针对。她问过天明上次在小圣贤庄和荀子对弈张良是怎样布的局,天明只记得第一子居然下了天元。难道谋圣的布局真如此诡谲?司念沉静下来,步步谨慎,时刻小心,反而被张良牵着鼻子走,愣是没发挥出平常一半的水准,未到中盘时白子已是七零八落。
张良挑挑眉,摩挲着指尖的棋子,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和她讲。
“再来一局!”司念意识到自己输在哪里后不服气的劲头上来,非要展现自己真实的实力不可。
司念平常说话很少用客套的称呼,而是多用“你我”,只有在说到自己请求的时候她才叫一声“先生”。这会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连“你我”都省了。若换作以前……她也许会拍案而起,把输了的钱赢回来。
张良听了轻轻笑了笑,帮司念收棋:“你可以不用叫我先生的。”
太好了,终于少了个客套的称呼,每次都要叫熟人先生,真的很奇怪。要知道她以前称呼熟人,都是用刘三,马六,李大爷,王大妈,再熟一点的人就用老王八,狗子……而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去称呼张良的,那也太让他掉价了。这儿直呼其名又不礼貌,于是司念每次都要喊张良先生,然后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加先生……还好张良不在意别人怎么叫他,连叫张三的都有。
现在问题又来了。
“不叫你先生,那叫什么呢?”司念边下棋边托着脑袋想,“叫子房吗?”好像古代只有关系特别特别好的人才能叫对方的字。
“也可以。”张良回答的时候,就好像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儿。
用子房称呼张良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包括那些韩国故人。
“子房……张子房……”司念轻轻地细细地说着,仿佛是在用舌尖掂量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