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公,我照着你跟我讲的问了。”天明捧着热乎乎的月饼,有些为难。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最不缺的就是药,不过还是要谢谢三师公的好意。”天明回来的路上,把刚才司念说的话背了一路,万分不想负了张良所托。
张良闻言,心头泛起一星淡淡的失落:“她……有没有多问什么?”
“她没有多问什么,是我多问了一句:司念姐姐,你是不是在躲着三师公?然后……然后她说我会读心……”天明支吾起来。她说他会读心,那么他一定是说对了,她是真的在躲着三师公,那三师公……
天明念及此处,大叫不妙,一抬头果然看到张良闭了闭眼,用力吞没了黯然的神色,再睁眼时,他的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样也好。”
这样她永远不需要和他一样面对一些危险,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兑现自己的承诺。
“三师公,这是司念姐姐送给我的月饼,我刚才路上吃了一个,可好吃了,你也吃一个。”天明哪里懂得成年人之间的拉扯,只觉得张良不太高兴,那就给他一点好吃的安慰一下他。
张良闻着从天明手中冒出来的香气,一个念头如光闪过,就这一霎,他把这个念头紧紧攥在了手里!
“天明,你可还记得欠我的人情?”
“啊?”
“司念姑娘后面讲了哪些话,告诉我,可以抵一个人情。”
“她欠我个人情,叫我不要告诉你,完了……我好像说漏嘴了……”
“只要讲一点点,就算你还我一个人情。现在就可以兑现。”
两边都是人情,天明听得头都大了。不说吧,三师公说人要讲诚信,自己不能背了三师公的教诲,说了吧,就是自己不守承诺,好像也不好。天明的脑海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他思来想去,几乎就要从袖中掏出一枚钱币抛正反面了,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想通了一件事——司念姐姐说,她问的三师公有没有成亲之类的话,不要和三师公讲,就当是她欠了自己个人情,那如果自己跟三师公讲了,是不是自己就不用欠人情了?而且自己当时说的是“记住了”,而不是“我一定不说”,那说出来了,也没有背弃承诺,还还了三师公一个人情,那当真好得紧!
于是,天明把自己方才和司念讲过的话抖了个七七八八。
“做的不错。”张良克制着唇畔笑意,方悟人生大落大起不过如此。
几日后,司念的弟弟从南边带来一些药用的沉香,还给了她一串手串儿。一串小小的珠子,放在手里沉沉的,每一粒木珠上都有或深或浅的花纹,最中间还有一小颗碧玉做点缀,在手腕上绕了三圈正合适。
“真好看。”
“喜欢吧?”
“那是!”
“你要沉香做什么?这种东西实在太难找了,正好我朋友手上有,我才提前回来。”
“我有个朋友,需要一点药。”
“哦……”
“帮我个忙。帮我打听一下儒家小圣贤庄张良张子房,身边有没有什么女人。”
“女人?你不是?”弟弟噗嗤一声笑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司念冲他翻了个白眼。
“除了你以外,我还真不知道他会跟女人有牵扯,顶多就是听闻前几日,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追了他三条街!”
“那追上了没有?”
“没有,不可能。听说他碰上的那位,长的特别不好看!所以把他吓跑了!”
“竟有这种奇闻?”
“我说的事,怎会有假?”
司念暗道:幸好张良不是生在魏晋。要是他生在魏晋时期,怕是要被砸得出不了门。果然不管在什么年代,人都是看脸的。话说刘邦那么偏爱张良,是不是也有几分脸的缘故?他又聪明又好看,难怪到哪里都有女子被他吸引……
“阿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司念下意识地去否认,可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他或许是一个好的恋人,但不会是一个好的丈夫。因为他做的很多事情,都会叫他立刻没命,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他根本不可能顾得了你太多!”
“你这么了解他的嘛?”
“呵,我来桑海的第二天,就听说了他。”
“……既然这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阿姐,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不想活得太累,及早抽身。”
司念闻着淡淡的香气,手指拢在手腕的沉香串上把玩,一颗一颗数过去,她忽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像个假和尚,想清心寡欲一点却收不住自己的心,真是矛盾得紧。
受墨家所托弄来了沉香,她只好自己拿着沉香去找墨家的人。张良来这里的频率也忒高了些,不过大抵不是为了刻意等她。就这样,二人的目光迎面相撞。
张良等到她时心中高兴,目光中的神采又多了几分,司念一见到他,心中奇怪:他这么开心做甚,上次她明明让天明跟张良转达了那几句话,难道天明没有记住么?她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故意绕过张良去,只好悻悻地跟他打招呼,打完招呼装模作样地找丁掌柜要点心吃。
“姑娘可有闲暇再陪良手谈一局?”
张良笑盈盈地问她,她一见到张良情真意切的笑,神魂丢了一半,想拒绝都不忍心,鬼使神差就说了句好。
张良拿棋回来时,丁掌柜的点心已经放在一旁了。一排豆糕做成了花的形状,外边裹了一层藕粉,晶莹剔透,看得人心情自然愉悦起来。“水晶豆糕,张良先生请吧。”
张良轻咳了一下:“你知不知道……男女是不可以共用一份食物的,只有在成亲了以后才可以,成亲的时候就有一道流程叫`同牢而食`,说的就是这个……”
他说到最后蓦地有些恍然,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与笃定,就这么想起他们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共用一份食物过了。其实他当时年纪还小,有些礼仪尚并未记得很清楚,俗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他当时饿极了根本管不着其他,即便现在想起此事,也没必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