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是怕自己一时间被美色冲昏了头,到最后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这样的气我可受不得。诗经里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司念走向书架,书架很高,要仰头才能看见顶端,书架上卷帙浩繁,无一不是经史子集,她低下头,随手拿起一卷《孟子》展开,跃入眼前的是各色批注。她定了定神,终于说道:“如果哪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把我蒙在鼓里,到时也不要你挽留我,我自己会走,不会打扰你。”
张良胸中一震,为她的潇洒决绝震撼。张良清醒地知道,人生很长,将来很多事都没有定数。他自认不会再喜欢别人,可即便说出来,她也未必当真,用她的话来讲就是——信誓旦旦的事情现实中多了去了,那为何没见冬天一直打雷,夏天一直下雪呢?“我不会喜欢别人。没有这一天的。”
“我是说如果嘛。”司念一手挽着张良的胳膊,一手持着竹简快速浏览着,“看批注比光背书有意思的多,这几卷给我带回去呗~”
“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那你要再看的话,不就没有了么。”
“大抵都记得,几乎不用再看了。”
“真不愧是你……”
“念念,凡事往好里想。我在的时候,你不用那么冷静的,可以任性一点。”
听见这句,司念情不自禁鼻尖一酸。从来没有人会惯着她,张良是第一个。
“自古男子负女子,无非是为攀附权贵之人,是爱年轻貌美之心。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有关韩国,有关嬴政,有关小圣贤庄,有关于你,除此些外,别无他求。”张良目光落向了摊开在书桌上的一册秦使送来的帛书,“如今小圣贤庄已是多事之秋,无论如何,我会用我的办法保护你。”
张良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司念的头发,手都已经伸过去了,才意识到她今天穿的男装,梳的发髻,揉乱了可就不好了,便带着她走到桌前,叫她看见了秦廷的帛书。“学剑法需要大段完整的时间,但是过段时间扶苏要来小圣贤庄,还有墨家、农家的一些事情,这样教你剑法的事情可能要拖一阵了,我只能先给你剑谱熟悉一下……你还未见过我的大师兄和师叔,我带你去见一见。”
司念一扫帛书的内容,心中一惊,后面半段根本没有心思听了,她现在脑海里都被扶苏要来小圣贤庄的事情占满了。
“扶苏?就是那个嬴政的儿子?”震惊之下,司念再一次低头确认,便见帛书左下角玉玺大印鲜红如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巍然。除了嬴政,世上无人敢用此印!
“是啊,不然还有哪个扶苏?”
“子房,你先带我认认你的师叔和师兄吧!”
她不知道扶苏来具体有什么意图,她只能确定嬴政开始对百家言论的管控愈甚,将来某一天可能真的……她护不住整个小圣贤庄,但或许能护住半个,哪怕是四分之一个也好,她只希望自己能帮张良尽到一点点力。
天明总是说掌门伏念很严厉,可是司念看到他的时候并不这样觉得。
他看起来像一块稳重的石。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似有些锋利,说话的时候威而不严,令人敬重。尤其是他看着她和张良的时候,目光温暖,那些锋利的棱角都消弭于无形了。
“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有准备见面礼。”伏念对张良说道。
“是良疏忽了。”张良这回多了分乖巧。
“这种事也能忘记。”伏念皱着眉,像是在责问小师弟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如此粗心。
“师兄教训的是。”张良低眉顺眼,兜着司念翻墙的事儿。
“司念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伏念不再看张良,带着笑转向了司念。
司念不假思索:“小圣贤庄典籍众多,司念向往已久,尤其是五经之一的《尚书》,司念一直希望能有机会研读。”
“小圣贤庄正好藏有一套,今天便送给你吧。”
“谢师兄!”
话一出口,司念发现自己用错了称呼,收都收不回来了,顿时脸红得像只熟了的虾,恨不得蹲下把头埋起来。
她平时听张良称呼伏念为师兄听习惯了,一时顺口……她不是儒家弟子,伏念不是她的师兄,她本来应该称呼伏念为掌门。
“谢大师兄。”张良听司念也称伏念为师兄,心中微漾,好像连头发丝儿都是甜的。
《尚书》沉甸甸的,满载着历史的厚重。历经战乱,《尚书》后来大都遗失了,后世流传的多是伪书。司念一直想了解最真实的记载,也想多保护一些小圣贤庄。
司念一路想着,随张良见到了荀子。
眼前清瘦的老人就是荀子!他可是先秦百家争鸣的集大成者!是韩非子的老师!司念心中的血仿佛在沸腾。她再一次觉得,她没有白来这个世界。
“姑娘可会对弈?老夫一直与他们下棋,都下腻了。”荀子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会一些,只是棋艺不精。”
“无妨,就当是陪老夫聊聊天,打发下时间。”
“那晚辈只好献丑了。”
司念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只有敬仰,只有直面先贤的兴奋。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曾经太过瞻前顾后,就像清汤寡水,心头少了一份炽热,少了一点勇敢。她所在的世界,虽然有战争有纷乱,但是同样也有美好,有爱,纷乱总会过去,阳光一直都在。
下至中盘,她在棋力不够,左右为难,垂头苦思之际,用余光瞥见张良在偷偷给她打手势。她咬唇忍笑,照着张良的提示走了三步,局势果然峰回路转,她再往桌底下瞄时,张良又摆出一副清高模样,不再帮她作弊了,最后她输了,也是开心的。
子房,我有幸遇到你,有幸遇到这世间的一切。
“不错不错,子房,你得保护好这位姑娘呀。”荀子笑呵呵地说。
天中节的前一天,也就是张良在遇到韩信的那天,张良还遇到了楚南公,楚南公意味深长地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晚辈谨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日光西沉。带司念用过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