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带剑入。
他还未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迷香的味道。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看不见人,那些人想必是偷偷地躲着,只余下四处的杀气。
他嘲弄地一笑:“你们就如此惧怕我么?为了对付我,还要用这种手段?还是想折辱我?”
因为你们没有人可以战胜我!
不,回忆一幕幕飞驰而过,他在最后的时刻终于明白——戎马半生,无一败绩,他在疆场上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可朝堂之上,他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包括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酂侯,包括现在后宫里地位最高的那个女人。
他无惧这等低劣的江湖手段,可剑悬于顶,只要自己踏进了这个门,就不可能活着出去!
萧何因何要帮着吕雉?只可能是萧何在表明自己对于改立太子的态度。吕雉为何想并且敢陷害他这样一位诸侯?一是他一直羞与吕雉、樊哙等人为伍,从来没有站在过吕雉一边,而他又是一个只要皇帝一句话,就可以重新获得兵权的人,二是皇帝忌惮他不会刻意保他。
退,他不和吕雉站在一队,就等于顺着皇帝的心意,帮着刘如意,此等祸举他如何能做?进,他违逆了皇帝,将来皇帝更加留不得他,叫他只能成为吕雉的羽毛,他怎能甘心!
张良,你说储君之争,下注容易,抽身难!为何我不下注,也抽不了身?萧何,当年你成全了我,现在为何要让我走上这样一条死路?
他抽出长剑,一道剑光闪过,血染长阶。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教人间见白头。
潜蛟化为金芒,点点飞向天宇。
世上再无潜蛟。
周围埋伏着的宫女们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其中一宫女问道:“现在怎么办?”
另一宫女答道:“他不是死了么?那按照皇后的意思办,然后回去复命不就是了?”
…………
上已闻淮阴侯诛,使使拜丞相萧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
诸君皆贺。
张良和司念难得回家一趟。他们把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几坛酒挖开了,斟上两杯,洒在身前。
韩信没有给他们留下过什么东西,连他的剑,在他死后都寻而不得。剩下的也就只有给司念的沉香手串,给张良的一副棋子,还有这几坛酒。
当年韩信送酒与他们分别,今天他们用酒来祭奠他。
他们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后正要离去,然后门外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是相国夫人。
便听她说什么相国已遭皇帝疑心而相国浑然不知,留侯最受皇帝信任,希望他能帮个忙救一救她家相国之类云云……她是不知道他们与韩信的关系的。
自古臣子一旦卷入夺嫡的漩涡,几乎不可能抽身。这几年,张良在太子的事情上一直有着自己的思量,他一如既往地遵循古老的惯例,从未改变过,只是不想浮出水面,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群臣选择刘盈的信念越坚定,皇帝改立太子的意思越决绝。皇帝早年受过的箭伤时常发作,这样长期僵持对朝政绝无好处,他或许是在等一个人一锤定音,恰好张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多年努力付之东流。
张良认为相国夫人的到来给了自己一个入局的契机。他并未急着表明态度,只先问司念道:“是做决定的时候了,你是想现在,还是再等等?”
司念向来对萧何敬厌参半,这一点张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相信只要自己说一声不,张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扶一把萧何,凭他的智慧,站队也不是非要依靠这一件事。
萧何死了又如何?韩信已经被他当成了给吕后的投名状,再也回不来了。萧何可以活着,可以继续稳固大汉的朝堂,同时司念不想让他太舒服地活着,还想利用他给吕后示个好,图将来自己家里的安稳。
相国夫人见张良态度不明,又见司念静默良久面色冰冷,再次恳求。
“求留侯和夫人施以援手,相府愿散尽家财,只求换得相国一命!”
司念于是说道:“夫人听说过秦将王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