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蔓苦闷地往后撑着身子,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小白的毛,揪得咒灵漆黑圆溜的眼睛里出现了及其人性化的生无可恋。
“太奇怪了,小白。”她晃悠着双腿,眼睛看向上方因夜晚而沉入黑暗的石壁:“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遭遇的恶意远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的,心情也不是现在的微妙——她好像压根没生气。
莎蔓意识到这一点,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绊,顺带被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白尖锐的爪子深深地嵌进悬挂的钟石中,心满意足地回头理自己被撸乱的羽毛。
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的主人捂着嘴巴朝下看,眯着眼观察了一阵,又支使顺毛顺到一半的咒灵往下飞。
咒灵愤怒地长啸一声,把莎蔓送到利威尔面前,飞快地缩了回去。
莎蔓还是捂着嘴巴,两颊似乎因为咒灵一点都不温柔的动作而鼓了起来。
两人对视半晌。
利威尔挪开视线,眼神不知道飘忽到了什么地方。他胡乱套了下围巾,用来掩饰此刻的不知所措:“咳,外面挺冷。”
“我知道。”莎蔓声音闷闷地:“但是利威尔,这样我看不见路。”
棕色的围巾一圈一圈,直从肩膀盖到了额头。
她茫然地转了下,手忙脚乱地把自己从缠绕着的布料中解救出来。
街道上点着几盏煤油灯,一点不太明显的影子打在她脸侧,气氛似乎又柔和一分。
利威尔注意到她被冻红的鼻头和脸颊,手指动了动。
呼出的白气在他们之间升腾。
一点笑意从莎蔓漆黑的眼珠里透出来,她举着围巾道:“利威尔,你冷吗?”
“我不冷。”利威尔接过,这次端端正正地给她系上:“不过我想有人冷。”
“那肯定不是我。”莎蔓扯松了点,又往手心哈了口气:“我已经系上围巾了嘛。”
直到秀丽的眉眼清晰地被他的围巾圈住,利威尔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些什么。
“喏,暖手的,你身体还没好。”
其实根本不冷的莎蔓就这么揣着着热水袋,和利威尔肩并肩慢慢沿着街道走。
他呼吸平稳,好似认定了该由自己接手她留下的烂摊子,带着一丝宽慰道:“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受的伤了吧?”
莎蔓停下来,如婴儿般微微弯曲的睫毛下传出审视的目光。
利威尔不知所以,沉默地和她对视。
不知道评估出了什么,她最终转过身继续走,声音淡淡地:“中央宪兵打的,他们的枪杀伤力不小。”
他跟在她身后,为她的反复无常感到无奈:“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理由吗?”
莎蔓上次跟他说她没办法摆脱中央宪兵的追踪。
不过她否认了:“不,这次是我主动的。利威尔,你在地下街很出名,来找麻烦的人想必不少。”
她顿了顿,问:“你遭遇过暗杀吗?”
看来这次的事还和他有关系。利威尔眼角瞥过街头巷尾,懒散道:“没有。想杀我的人不少,但暗杀还没人有那个脑子。”
他犀利地点评那些人都是些蠢货。
“或许是因为地下街这地方想杀人根本用不着在暗地里行动。”莎蔓脚尖踢踏着石子,复又转身,甩起的发尾在利威尔身前扫过。
她带着点喟叹,注视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珠:“你比我幸运。利威尔,有人一直记着你。”
在阿克曼露面就会被杀死的情况下,一个如此有名的阿克曼,却从来没有遭遇过暗杀。
结合所有的情报,莎蔓很轻松地就得出了雷伊斯家族在捕杀阿克曼家族的结论——抹杀掉所有不受控制的因素。
而肯尼出现在那里,利威尔又从来没有被骚扰过,这多半是因为他。
拥有亲缘,哪怕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到底也和她这种人造人不一样。
在无人知晓之处,有人一直关照着你。
面对利威尔困惑皱眉的表情,莎蔓不知为何,想起之前在天台上谈及家人时他冷淡失望的语气。
“你......咳,也有人一直记着你的。”利威尔不知道误会了什么,隐在黑暗中的耳根略微泛红:“比如伊莎贝尔......之类的。”
莎蔓用脸贴了贴热水袋,眼睫半阖,脑子里“说”与“不说”在反复拉扯。
“哦。”她鬼使神差地反问:“那你呢?”
利威尔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屏着气,迟疑地、磕磕绊绊地回答:“我也......我也记着的。”
他们都觉得此刻的温度在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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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蔓,你姓什么呀?”伊莎贝尔在饭桌上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昨晚趁利威尔出去,法兰和伊莎贝尔详细地讨论了他们二人的微妙关系,因此法兰最清楚伊莎贝尔脑瓜子里此刻在想些什么,连忙接过话头解释:“啊这个,是因为好奇啦哈哈,好奇。”
莎蔓倒没多想什么:“唔,硬要说的话,姓加茂吧。”
“不过这个不是这里的名字。”她咬了口土豆,开了个没人听得懂的玩笑:“你们可以叫我爱因兹贝伦。”
“爱因......什么?”伊莎贝尔当真了,但念不通顺,还认真地思考起以后改口的可能性。
见三个人都认真地看着自己,莎蔓只好解释:“开玩笑的啦。我没有姓氏,这个名字也是随便取的,并不重要。怎么了吗?”
她转头看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张口就要说,结果被法兰踩了一脚,又憋屈地把话吞下去:“没什么,就是,好奇。”
“你们两个很怪。”莎蔓不吃了,撑着头眯眼看他们:“在谋划些什么?还是背地里说了我坏话?”
“都没有!”法兰为自己正名,同时还不忘泼脏水:“不过伊莎贝尔就不一定。”
伊莎贝尔瞪大眼:“混蛋法兰,你污蔑我!”
能一直这么吵吵闹闹下去,在地下街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或许自己确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