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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间(1 / 2)

多罗山脉延伸至天边,隔绝一方水土,这里本是穷山恶水,万幸的是,险山即是金山,月矿矿脉在地底深处如巨龙盘踞,静守一方。

一只旋壁雀此时从树上跃下,拍动翅膀飞向远方。

树影浮动间,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不点此刻正被挂在树上,毒日中天,她早被晒得半晕了过去。

女娃儿面目不清,她身着锦缎,但此时已是脏破不堪。虽说除了树枝刮蹭之外,看来并无明显外伤,可此地荒无人烟,又是险山峭壁,若无意外,不久后她便将迎来自己的死期。

这位与山间大树结下不解之缘的小女孩名叫程绪宁,才刚满十岁。十岁……这本是朗月国女孩儿最好的年纪——尽享父母宠爱、却尚未婚配养育,有的是大把时间尽情幻想未来的人生际遇。

可现在,她却即将一命呜呼。

稚童被害这种事,在国家富裕、人口极少的朗月国,可算得上是罕见之极。可这种破事儿偏就叫程绪宁给赶上了。

你说她幸运吧,她死期将至,可你要说她命苦,她真真出生在一个好家庭。

程绪宁的父亲只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教书先生,虽无高官厚禄,但对女儿疼爱备至。母亲程清倩作为冶炼月矿的首席学者,与先皇后称得上情同姐妹,程家在朗月国绝对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先皇后韦如玥生前掌管朗月国的冶炼工程,你可想见,像程清倩这样一位思想进步、天生工作狂的技术型人才,对于一位胸怀韬略的掌权女性来说,是多么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

朗月是小国,因富藏月矿而怀璧其罪。

此地本该成为大国唾手可得的掌中物,但上天为之网开一面,使朗月国占据地势,从而易守难攻。

此外,开国国君源帝长袖善舞,以月矿冶炼为实、政治手段为虚,纵横捭阖,为朗月争取了发展时间,这才在国与国的间隙中存活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大人间的事,与程绪宁这样一个小女孩有何关系?

她只是一个相貌清秀、性子活泼、全家宠爱的小女孩,她这样痛痛快快地幸福了整整九年!然而,好运却戛然而止,人生如车马脱轨急转直下,才刚过完十岁生日,父母就相继去世。

如此沉重的打击接连发生,小女孩之所以还没崩溃,不过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罢了!

程绪宁是家中独女,父母一去,女孩儿便如无根浮萍,只在水面上随风飘荡,纵使她天生聪慧,也不过一个十岁孩子。

就好似她这辈子的所有运气,全都拿去换来这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如今面对突然的变故,她又能做什么呢?

小绪宁眼睁睁看着很多人来到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太熟悉的……他们前来吊唁,真心安慰,叹息她小小年纪便如此可怜,叫她从此好好照顾自己。

随着时间过去,来人渐少,程家家仆本就不多,因变故又遣散一些,最后,就只剩管家曾叔仍在照看小绪宁。

整个世界都已复归原位,只有程绪宁还停留在原处。小绪宁望着远山发呆,只觉在黑夜中观赏烛影下的皮影戏,一切是如此虚妄,叫她看不真切。

外人都已接受了程家的变故,就连母亲的官职也已找到人顶替,平日里并不怎么熟悉的叔母这才姗姗来迟。

叔母随叔父才刚定居朗月不久,小绪宁与他们并不亲近,她尚陷落在自己的世界中,却听叔母说道:“宁宁,跟我走吧,从此,你就与我还有你叔父一起生活。”

小绪宁与这个世界都隔了一层雾,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恍惚中她似是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曾叔呢?曾叔去哪儿了?”

似是有些时候未见到曾叔了……他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就这么走了?

“我来的时候就没瞧见那老仆!他定是见程家家道中落,卷走物资跑了罢!” 叔母急赤白赖地呛声,小绪宁心中更是黯然。

见叔母叫人把外祖母与母亲的首饰箱收起,程绪宁突然大喊:“这是我外祖母与母亲的东西!”

叔母面色一滞,戴上慈祥得过分的笑容,她摸着小绪宁的脑袋说:“宁宁乖,这些都是你的物件,叔母只是帮你收起来好让你一起带走罢了!”

这些首饰盒、樟木箱子,连带着外祖父与父亲珍藏的古籍,还有家中一些别的值钱物件一起,被叔母命人搬上了马车。

随后,叔母急急说道:“不如现在就出发吧!今日就去新家!”

她笑着说:“绪宁,你就骑马罢,你不是自小就会骑吗?车上地方小,怕是有些坐不下。”

无言看向仍半亮的天光,小绪宁本能地喊:“我不走,这是我的家!”

叔母用疑惑又带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女孩,她将脑袋歪在一边,颇有些吃惊地说:“你的家?你不过一个半大女娃儿,你父母都已没了,你哪还有家?”

这样的话好似利剑一般从叔母口中窜出,击穿了女孩的心,叔母见女童面色怔怔,又换上了温柔的语气:“这里不再是你的家了,以后,我和你叔父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程绪宁心中苦涩,她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木质摆件,只得愣生生跟着她走出房间。

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有了些隐约的预感,就好像……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预感叫她心头发涩,猛地,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抓住些什么、带走些什么。

叔母催得那样急,程绪宁脑海一片空白,她本能地冲进自己的房间,翻找出她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件母亲在繁冗的工作之余,亲手为她缝制的小衣,母亲在好几处都绣上了月亮。

在送出这件礼物的那个夜晚,母亲抱着小绪宁,她对自己怀中这样一个小小的、软软的、珍贵的女儿温柔地说:“朗月国以月为尊,你就是母亲心中最最明亮的月亮。”

不知为何,在这盛夏时节,她唯一能想起的,是这件秋日才能穿的衣服,可这就偏偏是她此刻能想起的、与母亲最有关的物件。

她甚至……没来得及带走任何别的东西,叔母也并未再提。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除了马车赶路的声音,周遭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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