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宁骑着小马,踏在去往新家的路上。她心里头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迷茫,她抬头望向星空,夏夜繁星闪烁,她想:群星都有彼此作伴,我却前路茫茫。
原来,无人可依靠的感受,竟是这样地酸楚。
小绪宁的眼泪无声滑过,但她不想让马车内的叔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软弱。渐渐地,她便有些哭累了。
不知不觉间,她在马背上点着头打起了瞌睡,朗月地势甚高,夏夜的晚风有些凉。
迷蒙间,她好似受到了一股凭空外力,于睡梦中,身似不系之舟,女孩儿就这样飞了出去,恍恍惚惚间,又像是被什么拉了一把,等回过神来,人已是挂在了树上。
***
一小片云海及时出现,挡住了燃烧着的太阳,一股劲风呼啸掠过,带着青草剁碎后的味道。
树上的小绪宁在此刻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只觉口干舌燥、全身僵硬,忆及上次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身悬树上……这一次,她小心转动脖子瞄了身侧——悬崖,仍是悬崖。
唉,原来一切竟是真的!本来她还侥幸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程绪宁于那日下午,离开了她曾万分熟悉的家。当她将左脚迈过门槛的那一刹那,她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之后的命运将会怎样。
昨日的眼泪还未来得及哭完,今日的凄惨便已在一旁等待,她小小的心灵该去何处释放这么多悲伤?难道就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悬崖边吗?
此情此景,叫她无语凝噎。
树上风景独美,可这美景,再看下去就要夺人阳气了。
像是沙漠阵雨后,留下的最后一滩雨水,在这日头的烘照下,她渐感生命正从她的皮肤中流失,就快离她而去。
程绪宁被如此艰难的处境震慑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要不,就这样放弃吧——她对自己说。
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死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或许,她还能再与家人见面……她想,说不定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心就想叫自己死在这荒山野岭里。
女孩儿正欲泄掉最后一口气,蓦地,一股莫名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骤然来袭,如一枚雷霆万钧的利箭一般飞向她,正中靶心。
福至心灵,她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声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活!让我活下去!”
在这一瞬间,她终是回过神来:父母、外祖父母……如今都已不在。
从今以后,再有不会有人担心她,不会有人爱护她,再有不会有人会愿意跋山涉水,只为寻找走失的她了。
从今天起,除了她自己,她再没有任何依靠。
上天似也若有所感,空中响起一声惊雷,狂风大作之际,程绪宁莫名紧张起来,她隐约察觉那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小命的树枝,此刻正在风雷中颤抖,怕是很难再继续支撑。
树上的她已是摇摇欲坠。
“今日,不会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面对死亡时的震慑,就连害怕的空间都全然被挤压。
酝酿已久的雷电终在此刻划破,瞬时照亮了多罗山脉这一方天地,与此同时,程绪宁头顶的树枝应声断裂。
她无法抑制地尖叫了起来,就好像……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去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整片大地仿若一齐砸向了她,在一阵猛烈的翻滚撞击之后,女孩儿闭着眼睛,全身止不住地疼。
“终于落到了地上啊!” 她在心里说。
紧接着,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