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尔站在云朵铺成的露天大院里,思绪纷飞。
她始终搞不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在人工智能遍及大街小巷的当代,天堂里还在用这样老套的申诉方式。
在她第七次将投诉状塞进去后,被那惹人厌的橙色邮筒喷了一身的碎纸屑。
“呸,呸呸……”
邮筒忽然说话了:
“没用的,你投不进去的。”
这粗嗓门吓得庄尔原地弹跳出半米远。
后又意识到这里是天堂,什么离谱事情都能发生,她压下情绪。
毕竟自己就是个鬼魂儿。
庄尔视线在橙色邮筒扫了几个来回后,放弃了寻找它的眼鼻嘴。
疑问道:“为什么?”
经年风雨的老邮筒刚被刷上新漆没几天。
不知谁采购的劣质油漆,害它过了敏。
它咳了两嗓子,筒腔内传来震动。
邮筒解释说:“因为,这是……”
话没说完,一阵凉风扫过。
邮筒惊咳了一嗓子,咕咚一声把信件全咽下去了。
“好家伙,”邮筒无语了几秒,淡漠道:“你等着吧。”
庄尔看它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满脸问号。
邮筒叹了口气,从后背长出一只同样是橙色的手,边揉肚子边说:
“我是想告诉你投错地方了,这儿是天堂招聘处,不是投诉处。”
庄尔:“啥?!”
邮筒白了她一眼:“灵魂剥离时,眼前会出现两道门,你进门之前没看过门牌吗?”
“那两道门一个通往天堂,一个直达地府。进天堂之后会有四条岔路,分别处理不同的业务。”
庄尔沉思片刻,语气略带讽刺道:“如果你说那两个破红漆木板子的话,我倒是有印象……”
破木门上随手敲着两颗生锈的钉子,底下悬着俩从快递箱上扯下来的破纸板。
一个用记号笔写着“天堂”,另一个写着“地府”。
这弱不禁风的门,仿佛用手一推就会倒。
庄尔死的时候躺在街边,眼睛脑袋全冒着星星。
所以眼前浮现这两道门时,她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
不过潜意识里,还是挑了个好名词。
毕竟脑子没全进水的人基本不会想着去地狱走一遭。
至于那四条岔路,她没见过什么门牌,随手捞了个人问路,之后便绕到了这儿。
见邮筒一本正经不像是跟她开玩笑的样子,她憋了半天,说了句:
“你们天堂……都这么草率?”
本着隶属于天堂公职办事员的职业素养,邮筒清了清嗓:“不是的,原本的办事大厅在修缮。”
“上头换了新领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任——相当于你们人类世界的零零后。”
“新领主看这些过时的家具不爽很久了,上任头一天就让人锁了大厅,说要重装。”
……
挺任性啊。
见庄尔默不作声了,邮筒又跟着操心了几句:“不管简历写成什么形式,只要投进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且去外边等消息吧。”
“沿着来的路走回去,能看见路牌,自己去认吧。”
“……谢谢了。”
临走前庄尔又瞥了眼老邮筒,它似乎有意躲避视线,将拳头掩在嘴角,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嗓子。
就这样在眼神的来回拉扯中,她走出了院子大门。
刚一转身。
就跟一个“包子人”撞了满怀。
说他是包子人,因为这人的脸肿得几乎看不出五官。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庄尔看到他如此鼻青脸肿的惨状,顿时吓清醒了。
“你,你……”
她“你”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那人在原地打了个晃儿,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庄尔视线下落,才发现他两条腿一长一短,左脚踩着半只鞋,右脚只剩灰色的棉袜了。
满身尘土,特别狼狈。
那人扒开肿着的眼皮,费力地看清面前的人,他也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看不清。”
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没有眼睛能看路。
庄尔扶额叹了口气:“你也……刚死?”
“嗯,”包子诚实地点点头,“刚死不久,血还热乎着呢。”
说罢,他把缠在左臂上的袖子扯紧了些,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来,却又游于表面,像是刚流出来,便蒸发了。
那伤口总隐约浮着血色的雾气。
想起刚刚邮筒说的话,庄尔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包子呃了一声,指了指院子大门:“我来取号,想咨询一下这里的……办事员,能不能跟宠物一起投胎。”
得,又一个走错路的。
庄尔摆摆手,拉着他没破的那半截袖子,走到门牌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认:“你看清楚了,这儿是天堂招聘处,你要找的叫什么名儿?”
包子维持着撑眼皮的动作,听到这话,突然沮丧地松开手。
“坏了,我要去的是天堂招领处。”
那包子松开手的瞬间,庄尔好像听到了两片肉合到一块儿的“叭叽”声。
她胃里一阵抽搐。
“走吧,别逗留了。”
她咬紧牙关,扭头朝来时的路快步走去。
怕是再多看一秒,晚饭连带着夜宵全都得吐出来。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走。”
包子听到动静,一只手扒着眼皮,一只手垂在身侧,脚一深一浅地追了过去。
庄尔捏紧了手指,没回头,但步伐却慢了下来。
孤独的天堂之路突然多了个跟班,然而这感觉并没好到哪儿去。
路上,她耳边一直嗡嗡着包子人的自言自语。
他也就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