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尔视线聚焦到四周的建筑上。
一层白茫茫的雾模糊了来路和尽头,抹掉了边际和任何能显示出方位的标志物。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场景?”
身后人低笑一声:“那我好好看看啊……”
他抬手撑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
“我在一条郊外的公路上,只有荒地和破旧的砖瓦房,没有来往通行的货车,倒是面前,”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庄尔侧脸,“有一位很漂亮的人。”
庄尔指尖颤了颤:“你别贫。”
“这不是怕你被吓坏嘛。”他依旧在笑,好像脸上身上那些伤痕并不会给他带来痛苦一样。
池汲一边说一边举起胸前的名片:“看起来你年纪跟我差不多,我叫池汲,做游戏的小程序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庄尔被他这样一逗,确实不紧张了。
她算是比较敏感的一类人,能感觉出身边人对她是否有潜在的危险。
庄尔天生一副冷相,同事对她的初印象基本定义在“高冷”、“难以相处”上,并因为多次拒绝相亲和男同事的示好,得一外号——“铁臂冷面女”。
她垂眸,自我介绍得很模糊:“我叫庄尔,工作跟你差不多吧,也是在一个容易秃头和猝死的行业。”
“比起工作,身体才是本钱嘛,”池汲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为她感到惋惜,“不过现在说也晚了,下辈子活得轻松点吧。”
庄尔的视线在他的名片上停留几秒,她眼镜落在公司里了,这才辨认出具体的字。
“池汲,”她轻轻念道,“名字挺文艺的。”
池汲听到她夸奖又笑了笑,说:“不过它的由来可不那么文艺范,我刚出生没几天,就躺进了icu,爸妈吓坏了,哭天喊地,求爷爷告奶奶地祈祷我活下来。有位老先生说我命里缺水,我父亲姓纪,母亲姓池,他们果断让我随母亲姓,又从字典翻出来字音差不多的字,就那么定下来了。”
“说来也巧,有了名字后,我的高烧奇迹般退了。不过我一直不太相信这个说法,总觉得他们唬小孩玩呢,好让我孝顺他们。”
说到这儿,他缓了几秒,语气难得透出一丝忧郁:“不过现在看来,我恐怕没法孝顺老两口了。”
庄尔听完陷入了沉默。
直到池汲再次挑起话题:“你呢,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庄尔本想写给他看,又意识到他现在根本没眼睛可以看。
纠结之下,也许是出于“又不是活人”的想法,她直接把池汲的手拉过来,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在空气里写:“庄、尔。”
她眼尾微垂,语气平淡:“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叫庄贰,大写的二,因为家里排行老二。上学后,为了节省写名字的时间,我自己改成了庄尔,出尔反尔的尔。”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也有可能是庄尔的错觉,松开手后,似乎还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的一丝触感。
又听见后方说:“也是莞尔一笑的尔。”
她眨了眨眼。
这人也就剩嘴皮子灵巧了。
在岔口处,庄尔领到一张表格。
上面写着:转世志愿表。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当即问向工作人员:“这东西必须填吗?不是去投胎的也要填?”
发表格的男人身边也插着一个黄色的旗子,他狐疑地瞟了眼庄尔,语气冷绝:“不填进不了下一道门。”
庄尔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也只能提笔书写:
【1.希望我下辈子能有花不完的钱。】
她只敷衍地写了一行,就收起纸,说:“其他的没想好,我路上再慢慢写。”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审视了好几秒,最终还是体面地侧身,放庄尔穿进云层。
她回头看了眼池汲,听见他轻轻说了声“再见”。
云层里有湿湿凉凉的水雾,庄尔半眯着眼,将转世志愿表塞进裤兜。
她找到“天堂投诉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是一条如河流般蜿蜒的队伍,和她逆向而行。
庄尔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先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穿过云雾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衣服,一滴水分都没有,竟然很干爽。
她低下头,看到皮鞋闪闪发亮,污渍全都消失了。
面前出现了一张桌子,一位工作人员面色麻木地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字。
他手边的柜子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一排白瓷碗。
察觉到来人,他捏鼠标的手滑动几下,调取出庄尔的个人信息。
声音念得毫无感情。
“姓名庄尔,性别女,死因……”,他念到这轻微停顿了一瞬,“猝死。”
“信息没错吧?”
庄尔点头:“没错。”
“行,到柜子前去取对应编码的瓷碗。”
庄尔拿起碗的时候,忽然愣住:“等等,我不需要填表吗?”
“什么表?”工作人员这才停下,抬起头看她,一脸不解。
“我来申诉的。这儿难道不是投诉处吗?”庄尔指了指牌子。
“你说那个啊,投诉窗口这两天临时关停,只有转世这一项业务在办。不管怎么说,你先把碗拿了吧。”那人语速极快,似乎有催促的意味。
“可……”庄尔还想说什么,那人又把头低了下去,声音冷淡,几乎在驱赶了:“下一位——”
她捧着碗,澄明的茶水在碗底轻轻晃荡。
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下,忽然被叫住。
只见一个穿红色绸布马甲的人朝她们飞奔而来,手里挥舞着一份信件。
信件的花色像极了之前扔进橙色邮筒肚子里那封。
“前面的,请立即停止一切动作!系统报错了,系统报错——”
那人急匆匆跑来,两手撑在桌前,强行打断了工作人员的动作。
他说得飞快:“系统检测出有人重复办理业务,请立即停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