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首歌,就再没有什么高水准的歌曲了。 连去年红得发紫的奚秀兰和张明敏的表现都平澹无奇。 尤其是黄导应广大观众要求,安排归国探亲的电影明星岑冲通过春晚,对全国观众们说几句拜年语,更是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重大失误。 或许是岑冲旅途劳累,刚下飞机就接到这样的任务,头脑不是很清醒。 或许是她太不把这次上春晚,对全国观众的发言当回事了。 她居然说出了“不想回来”和“你们X国人”这样的话,犯了众怒。 结合她是明星中首先出国的事实,她就此背上崇洋媚外的骂名。 总而言之,这一晚上,家家户户看春晚,都是看得冒烟又冒火。 正因为头两届春晚的吊高了人们的“胃口”,以致于大部分人对这场演出的评价都不高。 甚至出于对节目的失望,有不少家庭都放弃了对电视机的固守。 转而又恢复了旧日的传统,去街上放鞭炮,去闲聊说笑,靠打牌下棋消磨时光了。 值得一提的,倒是京城早已经消失不见的麻将牌,也在这一晚正式死灰复燃了。 那几乎都是去广东上货的个体户弄回来的。 基本上都是绿白两色劣质塑料壳组成,以劣质胶水粘合在一起,中空,内装泥沙以增加分量的玩意。 打几圈下来,用做麻毯的床单别说睡人,就是睡刺猬都嫌硌得慌。 可再怎么说,也比傻呆呆看这样的春晚有意思的多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恐怕1985年春晚对麻将牌的风行和推广,还起到了一定推波助澜的促进作用。 起码让这一年,成为了京城在解放后全面开始恢复麻将传统的元年。 不知有多少户人,纯粹是因为春晚的无趣,才开始了麻将的布道。 再之后,春节假日甚至尚未结束,批评的信件就像雪花一样,从全国各地寄到国家电视台。 以前观众来信是表扬春晚节目办得好,这次来信,无一例外是批评节目办的“质量低下”“杂乱无章”。 而且由于批评的观众太多,电视台方面也不得不有所交代。 于是十一天后,电视台通过《新闻联播》,郑重其事地就此事向全国观众道歉。 这还不算完,有关部门先后派了四个调查组到国家电视台,调查晚会质量,分析失误原因。最后黄导因此被停职半年之久,打击可谓不小。 不过春晚的失败,倒是对宁卫民没什么影响,因为他早就知道这场晚会回砸锅。 而且三十年后还会被网络时代的网友们挖出来,冠以“史上最差”的一届春晚。 那么既然没有期待过,也就无所谓失望。 这个除夕夜,他的精力都放在跟老爷子闲聊天,聊聊旧日光景和过去的人们怎么过年上了。 大概是最近的几个月,宁卫民一忙起来,师徒俩好久都没在一起这么放松,这么亲近的聊过天了。 看徒弟连电视都春晚都不看了,专心跟自己聊天。康术德的心情也不错,还真想起了一些几乎忘记的往事儿。 在宁卫民听来,好多都挺有意思的。 比方说,这最后的一天的黄昏,仍然是好多小贩赖以生财的宝贵时光呢。 据老爷子的所说,过去的京城,除夕临近黄昏时分,是街上最清静的时候。 店铺早打洋关门,胡同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除了寒风刮得电线杆上的线和树上的枯树枝子呼啦啦的响,听不到什么动静。 只有走进大小四合院或大杂院里,才能够听到“乒乒乓乓”在桉板上剁饺子馅儿的声音。 那是从各家里传出来,你应我和似的,就像是过年的前奏。 但往往就在这时候,胡同里会传来一声声“买荸荠喽!买荸荠喽!”的吆喝声。 由于四周清静,这声响便显得格外清亮,在风中荡漾着悠扬的回声,各家都能够听得见。 这时候,各家各户通常都会有人走出家门,来到胡同里,招呼卖荸荠的。 “哎,买点儿荸荠!” 卖荸荠的先不问数量,倒是会再次刻意问上一句。“您买荸荠呀?” 买主儿便会说,“对,荸荠!” 卖荸荠的一定还会再问,“年货您都备齐了?” 大人们便会欣然作答,“备齐啦!备齐啦!” 然后彼此笑笑,点头称喏,算是提前拜了年。 荸荠,就是取这个“备齐”之意。 那时候,卖荸荠的,就是专门来赚这份钱的。 买荸荠的,无非是图这个荸荠的谐音,讨这份吉利的。 那时候,小贩卖的荸荠,一般分生荸荠和熟荸荠两种,都很便宜。 也有大人手里忙着有活儿,出不来,让孩子跑出来买的。 总之,各家是一定要几个荸荠的。 对于小孩子,当然不懂得什么荸荠就是备齐了的意思,只知道吃。 那年月,冬天里没有什么水果,就把荸荠当成了水果。 特别是生荸荠,脆生,水灵,年下吃来,很是有点儿滋味呢。 在老爷子的记忆里,除了北平沦陷的那几年,除夕临近黄昏,胡同里必定有叫卖荸荠的声响。 整个马家花园的人,无论主人,还是仆人,无论主家还是租客,都会恪守着京城这一份传统,总觉得是有个吉利的讲究。 那位给宋先生护院的蓝爷,一般还会把买回来的荸荠用水煮熟,再放上一点白糖,然后让宋先生的孩子连荸荠带水一起吃,说是为了去火。 老爷子还说,随着他越来越受宋先生的看重,随这和蓝爷相处久了,关系也越来越好,后来他也会分到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