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仙院里,叶琳琅坐在塌上,手里摆弄着丝线,笸箩里放着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鸳鸯被绣得七扭八扭的,俨然四不像。她耷拉着脑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林嬷嬷盘好线,安慰她,“孺人第一次绣荷包,绣成这样,委实不错了。”
叶琳琅眼眸微亮,细细抚摸着手心的荷包,“那你说,萧煜会喜欢吗?”
林嬷嬷眉头紧锁,王爷金尊玉贵,旁人岂可直呼姓名。这一点她早就教导过叶琳琅,无奈她不听,王爷也不怪罪,但她听着,难免有些膈应。她想到王爷吩咐她监视着叶孺人的一举一动,还是笑着道,“会的,王爷喜欢孺人,您送什么他都喜欢。”
叶琳琅微微轻笑,脸颊漾出花来。忽地听荷走了进来,脚步跨得很急,“孺人,不好了,叶家出事了。”
叶琳琅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荷包掉在地上。林嬷嬷劈眉便是一顿训斥,“没规矩,有话好好说。”
听雨这才将探来的消息说清楚,“奴婢听说巡盐御史弹劾扬州知府贪墨税银,眼下叶家满门都被扣押了。”
叶琳琅脑袋“嗡”地一声,脑袋昏沉,险些就晕了过去。她强撑着力气往外走,“我要去找萧煜,萧煜在哪?”
“王爷听到消息,一早就进了宫。”听荷喘着气,见叶琳琅有些站不稳,急忙扶她坐下。林嬷嬷把她抱在怀里,任她小声啜泣着。
她狐疑地瞄了听荷一眼,听荷朝她眨了眨眼,林嬷嬷便配合她安慰叶琳琅。
黄昏时分,八仙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还有各式扬州菜色。但叶琳琅却是没有半点胃口,她倚在门框边,眼巴巴地望着外面,一心等萧煜的消息。
然而,等来的却只有连平。他恭敬地跪在地上,额上汗珠滚滚,明显来得匆忙。“王爷让奴才给您传话,孺人不必担心,只要有他在,叶家就不会有事。”
叶琳琅捏了捏帕子,焦急地问,“萧煜呢,他怎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让你传话?”
连平闪烁其词,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了句,“王爷,他,他有事要忙,所以暂时不能来见你。”说完他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抬手的瞬间,叶琳琅却瞧见了袖口的血迹,她狐疑地问,“哪里来的血?”
“哦,不是奴才的,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连忙捂住了嘴巴。
这番模样却让叶琳琅更加怀疑了,“萧煜是不是出事了?”
连平捂着嘴摇头,怎么也不说话。林嬷嬷哎哟一声,“你这狗奴才,成日跟在王爷身边,胆子肥了,居然还学会撒谎了。”
连平只好说出了实情。原来,叶坤出事后,萧煜便进宫查探消息,却与太子撞了个正着。太子一心要置叶家于死地,王爷见势不妙,便开口求了情,希望皇上彻查此案,找出幕后之人。结果太子当庭诬陷王爷与叶坤勾结,结党营私,甚至是盐税案背后的主谋。
“圣上震怒,当即便训斥王爷,还罚了鞭刑。”连平抹着眼泪说着。
叶琳琅眼圈泛红,哭着就往外跑。连平在后面喊着,王爷在书房。她这才拐了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书房内间,萧煜昏迷不醒,血迹斑驳,他脸色透白,呼吸微弱而艰难。叶琳琅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内,拨开围着的大夫,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强压着哭声,生怕吵醒了他,喉咙哽得生疼,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萧煜的脸上。
萧煜轻轻睁开了眼,为她拭去了泪珠,“我不是让连平瞒着嘛,狗奴才,办事不力。”他说话有气无力,低声咳嗽了两句,背上的鞭伤又渗出了血。
“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叶琳琅眼眶里蓄满了泪,胸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疼的她不能呼吸。
萧煜温柔的安抚着她,“不用担心,小伤而已,将养几天就没事了,”他顿了顿,“你放心,我已经跟大理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他欲起身,“你爹背后定是有人指使,我明日就去大理寺,跟他好好说说。只要他招供,陛下会从轻发落的。”
经他这么一说,叶琳琅脑中窜出某个人影。他跟爹在书房密会,言语中提到东宫二字。再加上太子急着灭口,她瞬间就明白了。
“东宫,是东宫。”她脱口而出。
“凡事讲究证据,空口无凭,圣上是不会信的。”
“有,税银就是证据啊,你不是派人找到了嘛。”叶琳琅急切道。
萧煜摇摇头,眸色一沉,果然是深闺里养出的千金,天真单纯,毫无半点脑子。他强撑着靠在迎枕上,“没用的,那些只是赃银,拿出来只能证明你爹贪墨,跟东宫扯不上半点关系。”
叶琳琅沉默不语,面色苍白。萧煜适时道,“如果能找到账册,就一清二楚了,顺藤摸瓜就能揪出太子。”
叶琳琅抿了抿唇,面露难色。
“咳咳咳。”
“萧煜。”叶琳琅惊呼着,他掩唇咳嗽,帕子上竟沾着血渍。
几个大夫吓得赶紧施针,围了一圈。其中王府的刘大夫把叶琳琅推出了门外,“孺人先回去吧,王爷多日劳累,又受了鞭刑,风邪入体,高热难退,十分凶险啊。”
“那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啊。”叶琳琅扯着他的胳膊。
“唉,王爷的伤耽搁太久了。要是一早就回来诊治,也不至于落得这样啊。”
什么意思,叶琳琅皱着眉。连平垂着眸,解释说,“王爷从宫里回来,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大理寺。叶家满门下狱,牢里潮湿不堪,人多拥挤。王爷特意找来吴大人,给叶家人换了干净的牢房。晚上回来又吹了风,这才愈加严重了。”
叶琳琅心头一酸,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萧煜为了我,为了叶家,才弄成这般模样的。她心里有愧,如果不是她,萧煜就不会受伤,她魂魄仿佛抽离了一般,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孺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得帮帮王爷啊,”林嬷嬷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道,“太子与王爷一向不和,王爷又卷进了盐税案。如果没有证据扳倒太子,王爷危矣啊。”
叶琳琅猛地被点醒,她抹掉眼泪,账册,对,她有账册,“有没有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