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朗清走至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期期艾艾像是有话没说完。
陆禾支着下巴,笑靥如花的等待他的下文。
半晌,朗清挤出一句:“我还是愿意真心待你为友,你也是如此,对吧?以后我们也还是好友,对吗?”
陆禾笑意一闪,眼睛弯弯,真正笑了:“自然。”
朗清站在门口笑起来,没心没肺:“那你新婚的时候,我一定为你准备一份大贺礼。”
虽然她并不需要,但陆禾还是笑着道谢:“好,多谢子元。”
朗清摸摸头,转身便撞上端来茶水瓜果的青玉。
青玉差点被撞翻,站稳便嚷道:“朗公子,你走路眼睛朝天看呐!”
“看天看地要你管?反正不朝你这个丫头片子看!”朗清像是恢复过来,不复之前被霜打茄子的可怜模样。
朗清一走,日子便又恢复寂静。
郑言仍是一面都没露过,仿佛他亲口宣布的定亲只是一个随口拈来的玩笑,府里的人也逐渐恢复过来,不复之前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青玉道:“郑太师不会想拖着这门亲事吧?”
说着便郁闷的抱怨:“只有女方拖着亲事以显示矜持的,男方拖着亲事那便是轻视了,郑太师莫不是想一直拖下去?”
陆禾不禁好笑:“你不是并不那么乐意我嫁给郑言吗?”
“我不同意,是为了姑娘!”青玉扶着她叹气:“姑娘正是碧玉年华,可那个郑太师都年逾三十是个老菜梆子了,哪里配得上姑娘你!可偏偏郑太师当众宣布,现在人人都晓得姑娘是他未婚妻,可又拖着不娶,这不是……那个嘛!”
被青玉的话逗笑了,陆禾难得笑得直不起腰。郑言虽年逾三十,于男子而言却正是壮年,况且他那张苍白似纸的脸上永远只透着一股严肃威压,谁敢去想他的年纪呢?可不曾想在小丫头眼里,他已是个老菜梆子。
不知道郑言听见这话会如何?
陆禾笑出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告诉青玉:“放心,我让他即刻便娶我。”
青玉抬头:“可他都一个多月不曾来见你了,姑娘有什么法子?”
虽一个多月不曾来,但她的吃穿饮食却依然精致尊贵,无一人敢怠慢她,陆禾便在这段日子里日日滋补。想着那天的坐胎药,在算算日子,陆禾深深笑了。
她看着青玉:“去告诉双琴,我身子不舒服,请个大夫来看看。”
姑娘自小身子便弱,尤其去年还受过一阵子搓磨,当初真是看着风吹吹就倒的人,如今却是精神奕奕面色比常人还红润,哪里还会不舒服?带着姑娘不像有病的想法,青玉压下疑惑叫双琴请了大夫。
可大夫进来把过脉,却神色犹疑,在双琴的一再催促下,大夫才擦着汗道:“似乎……似乎是……许是小人学艺不精,像是……像是……”
双琴只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陆禾却笃定泰山,甚至还安慰似的笑笑:“如何?”
大夫欲言又止几番,才道:“许是有喜了,不过才一个多月,脉象并不稳定……是否要开一副安胎药给小姐?不!给夫人。”
双琴满脸呆楞,过了许久她才叫侍女带他去外面开药,随即眼里便含了泪光,她像是十分欣慰。可一瞬之后,双琴看着陆禾,眼神中却又涌起复杂的担忧。
陆禾知道她高兴什么,也知道她担忧什么,笑道:“去禀告郑言吧,就说……”
“这个孩子他若不要,便快送一碗落胎药给我,大家都清净。”
陆禾说这话时又狠又无情,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若是郑言狠到连这个孩子都不要,她前面的路只会难上加难。
“不!”双琴被她语气中满不在乎的决然惊到了,仿佛是害怕她对肚子里的生命做什么,立即便叫了两位大丫鬟进来照顾。
“我这便去禀告太师,陆姑娘……”双琴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眨眨眼隐去眼中的晶莹,她立即叫人套车去宫门口等待还未下朝的郑言。
午时日头晒,双琴却丝毫不觉灼热,她满心里都是为郑言的欢喜。十年了,太师不娶妻,也不让任何女人为他生子,那么多位夫人,却从来没有一位有孕过。
双琴曾和梅婆婆凑在一起担忧,也曾大着胆子一起去劝说,可太师头一次对她们说了重话。
双琴知道太师心里想什么。
十年的时光,都没能让他原谅自己。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陆禾,陆禾虽让他痛苦,却成为他的唯一例外。她也知道太师为何一直躲着不去见陆禾,她想,若陆禾不是陆夫人的女儿便好了,那么太师便不会连唯一的快乐中都夹杂着痛苦。
可……陆禾若不是那位的女儿,太师如何会另眼相待呢?
当真是命中注定的孽缘呐,双琴连连叹道。她合起手掌对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祈愿,盼望这个孩子可以让陆禾与太师前嫌尽释,和和美美过日子。
祈祷了许久,郑言便出来了,见到双琴他立即快步上前,严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差点忘了,太师是个格外警觉的性子,双琴不敢耽误,连忙把大夫的诊断告知。
郑言瞬间呆滞,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双琴又小心翼翼的把陆禾的话转达,果然郑言便有了薄怒:“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岂容她放肆!”
“所以婢子出来时,已叫两个丫鬟近前伺候了。”双琴道。
郑言沉着脸,在烈日下他浑身冒着寒气:“做得不错。”
见后面大批官员正在往外涌,他坐上马车:“先回去。”
他坐的是三匹马拉的车,颠簸最小最是平稳,可今日他却觉得这细微的颠簸如此恼人。郑言的双拳不自主的攥紧,浑身像是僵硬的石块。
陆禾怀孕了。
陆禾有了他的孩子。
他的……都是他的,想到这里,郑言忽然放松,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色逐渐松弛,他不再克制自己去想陆禾,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姑娘,生的孩子也必然像她一样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