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于他而言如此陌生,他从不让任何姬妾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他以为自己此生也许都不会再有孩子,所以他从不曾体会过血脉相连的感觉。
可如今,他想到有一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在陆禾身体里,他便有种熨贴五脏六腑的温暖。
这世上,他不再孤独,他有妻有子。
这是郑言从不曾想要的东西,可如今都拥有了,才知这样的美好动人心扉。
越想越觉得车马慢,勒令侍从停下,郑言出了马车,把一位金甲士从马上赶了下去,自己骑上了马。
缰绳一握,郑言飞驰前行。
原本跟随在马车两侧的金甲铁骑全都赶上,大队人马扬起阵阵沙尘。
“八百里急报都不敢在宫道上这样疾驰!狂妄!”不知是哪个谏臣被弄得灰头土脸,在后面恨声骂道。
旁人皆不敢应声,唯有御史台莫大夫冷笑一声,看着郑言离去的方向回答:“早晚遭报应。”
郑言跑得发髻都松了,风尘仆仆踏进梧桐阁,看见懒散倚在床头的陆禾。她不施粉黛的时候,凌厉的娇媚减了三分,像是一朵刚睡醒的玉兰。
郑言出神了片刻,随即看到青玉端着一晚黑得发亮的药在喂她,当即大怒,一掌过去把药碗掀翻。
胸膛剧烈起伏,郑言沉声威胁:“你喝什么?陆禾,这是我的孩子,我警告你……”
幸好,他在乎!陆禾一颗心落回肚子,同时立即抓起柜便的茶水扔过去,劈头盖脸泼湿他一脸,冷厉道:“喝个安胎药,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郑言火气顿时四散,有些狼狈的将脸上的茶叶抹去,他嘱咐人再端一碗安胎药来。
屋中的侍女见状,也连忙替他寻了一身干净衣裳换了,等收拾得干干净净郑言才肯在她旁边坐下。
见青玉端了药进来,郑言亲自喂她。
“哟,你今日转了性?”陆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泼你一身,也不见你动怒。”
要换平时,郑言早就欺负回来了,他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连自己浇他一捧水他都要回报一盆水,不把她变成落汤鸡他不痛快的这么一个人,今日却打不还手。
郑言仔细把汤匙中的药吹凉,自己又抿了一口,确定温度适宜才喂到她嘴边,他淡漠的瞟着陆禾:“你自然是有恃无恐,才敢泼这一杯茶。”
见陆禾把药咽下去,郑言才不置可否的翘起一侧嘴角:“恭喜你了,现在有了倚仗。”
“这倚仗,都是你给我的。”陆禾喝第二口药,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他,里头像是盛了一簇焰火,迷人又危险。
他给她的,是那一夜。
被嫉妒刺中的瞬间,他失去引以为豪的理智,将她剥皮拆骨吃干抹尽,才让她有了这一个倚仗。
其实,何止于此?
郑言嗓子一哑,对屋中的侍女们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见青玉还木桩似的,郑言嫌恶的皱起眉:“还有你。”
青玉怕得连牙关都在哆嗦,脚下却生了根似的看向陆禾,得到陆禾首肯,她才逃命似的跑出去。
屋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如此近的距离让郑言有些不好意思,他越看陆禾越觉得她像个妖女,半垂着眼时连睫毛都在勾引他。
想到这些天他每一夜的辗转反侧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郑言便觉得难以言喻的挫败。
输了。
他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