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芦苇不断随风晃动着,似少女的倩影在舞动一般。此时落日已经快沉下去了,天空布满了橘黄色的晚霞,蓦然给人一种沉静壮美之感。
慢慢地,慢慢地,落日已经全部沉下去了,直至见不得一丝余光,只有晚霞顾自绚烂着。
“咚—咚—咚”——不远处的普罗寺传来几声连续的敲钟声,平稳厚重,杳杳悠长,似佛语,又似呜咽,冥冥之中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姬宁,谢子辰,谢子敬三人分立于马上,互相看了许久都未说话。
他们身后是跟随入北的两万大军。
最终还是姬宁先开了口:“就送到这里吧,再远的话,宵禁以后你们就入不了城了。”
谢子辰满脸不舍,眼里隐现水泽:“宁哥,你们这一走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啊?”
“总会相见。”姬宁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宽慰他。
谢子敬看他一脸憔悴,却还要来宽慰子辰,于是假装不经意地转开了话题:“此去路途遥远,我担心卿卿身体扛不住,拨了可靠的医正给你,你带上。你脸色不好,待会让他先给你看看。”
“多谢。”
“你我二人,谢字多余。好了,子辰,我们该回去了,别耽误你宁哥接下来的路程。”
谢子辰驾马行至姬宁身边,他眼眶通红却还是强忍住,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宁哥,我们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下一瞬,姬宁直接调转马头:“驾!”
看着他驾马离去的背影,谢子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掉落了下来:“兄长,宁哥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谢子敬也在盯着那道背影,盯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去看那辆已经在缓慢前行的马车,不由自主地微蜷掌心:“小宁心志坚定,卿卿更是如此,他们不会轻易倒下的,无需生忧。别哭了,我们回去。”
说完,也驾着马离去。
从京城到北境,脚程快一些大概两个多月便到了,慢一点的话大概需要三个月。
姬宁他们走的匆忙,许多必需的准备工作没做好。
就如这天气,越往北走越冷,姬卿的脸上已经开始脱皮甚至有些气喘,带着的衣服又不足以御寒,但她心中体谅军士们赶路辛苦,一直掩着不肯让人说。
直至后来病情加重,发了两次高热,青鸢实在是怕出什么问题去禀告了姬宁。
姬宁赶忙叫那名医正隔着马车进行检查,医正瞧了后说乃是寒气入体,需要服药。叫他开药方,他又说他也是临时被叫来,药箱里没带多少药,缺了两味主药,只能先暂时开其他有的药服下。
姬宁心下着急:妹妹本就体质偏寒,除夕那夜又淋了雨,如今接连又受了寒,拖下去还不知道落下什么病根,于是越发急着赶路。
可队伍中渐渐有人生出抱怨:“休息会儿啊,天儿太冷了,这大风刮的,”
旁的士兵低声劝他小声些,那人却像是害怕姬宁听不见似的,嗓音越来越大:“姬将军,停下来歇一歇罢”“歇一歇啊”连说了三四遍,姬宁遂叫停了队伍。
于是这一天就因为这叫陈三二的人,队伍停了三次。
在他第四次提出要歇一歇之时,姬宁出面了。
他走到队伍的中间,站在陈三二的面前,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开口道:“我们是在行军,是在执行军令,你们是军士,服从军令是你们的职责。
若是你当真累了,那么我们可以适当停一停,可若是你无事生非,再三的影响行军速度,那么请你离开。我们的队伍不需要一个没有任何耐力,不服从军令,只会拖后腿的人。”
“姬将军便是这样对士兵的,皇上知道吗?这般御下,如何服众?”
被说的陈三二并不畏惧,梗着脖子往前踏了一步:他本就不服,凭什么让他来给这不食人间疾苦的世家子做副将?真是奇耻大辱!
姬宁抬眼轻轻看过去,极慢地启唇:“陈三二,前朝万庆二十四年生人,籍贯乾州渔阳,家中有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大,为人孝顺,义气。之前在除州那一带领兵,骁勇善战,立功无数。”
“陈将军认为陛下为何会派你我同去北境,且我为主将?”姬宁转过身背对着他问出这句话。
闻言,陈三二面色骤然沉下去,盯着前方人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停住。
即便是没有面对面,姬宁也能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想说什么便说。”
“那我便直说了,我陈三二是个粗人,自幼习武,自然是见不得那种只靠父辈荫蔽的人——世子此刻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人!”
“父辈荫蔽?那我此刻在京中岂不更好?毕竟当朝皇帝是我亲叔叔,我父母又刚刚双双为国事献身,想必我留在京中,自然是会更好的吧?”
“你如此年轻,若不是父辈荫蔽,轮得到你领这大将军之位?”
“我领这大将军之位是拿我的王侯爵位换来的!陈将军以为,承袭我父亲的爵位,在京中继续当我的闲散王爷来的自在?还是如我现在这样一般,被你当众羞辱来的痛快?”
陈三二一时也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缘由,只好默不作声。
姬宁接着又道:“若我没记错,将军祖上世代都是军户吧!你可知——大赦军户这条律令乃是何人所提,又是何人所推行??”
他忽地转身,丝毫不在乎面前人此刻难堪的模样,挑眉,语气嘲弄:“是我父亲——除夕那夜被杀的定王爷。”
他走到陈三二身边,缓缓道:“他除了留给我一个世子头衔,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现下连他那世袭的爵位我都自请削去了。
而你们当中怕是有不少军户出身,这般来说,受我父亲荫蔽的人应当是你们才对啊。”
这下可着实让陈三二十分难堪。
这就好比你幼时贫困,偶遇一好心人施舍了钱财。多年后你靠着那笔钱发了财又适逢昔日恩人的儿子遇难,你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如今被恩人的儿子当众戳穿。
他脸上一阵火辣辣,但还是嘴硬不肯服软:“也是,定王爷可是差点就横尸荒野,死了也没留个全尸。收尸都是一个十一岁小儿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