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惊雷,暴雨如注,午夜惊梦,梁轻忽地坐起。
“白渡追杀你的不是我!”
“紫台刺杀你的也不是南宫氏!”
这些天,不管是清醒,还是在睡梦中,这两句话都如魔咒一样。
每日在梁轻脑海里翻滚,从未停歇。
梁轻向来自认内心足够坚强而独立:
穿越异世,孤立无助的时候,她没有崩塌过。
被人千里追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没有崩塌过。
一人力敌张暖,死战寒江的时候,她没有崩塌过。
武功尽失,漂流异乡的时候,她没有崩塌过。
身陷歌舞坊,前途渺茫的时候,她没有崩塌过,……
然而如今她却觉得天崩地裂,信念崩塌。
她这一生都是一个笑话!
青梅竹马的沐远有事瞒着她、骗着她。
苟富贵的朋友蒋勋背叛她、出卖她。
狗皇帝南宫祉忌惮她、追杀她。
他们都有各有各自的理由。
可是陈武?
几番救命,八年授业,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师父,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如果不是沐远为她挡了那一剑,估计紫台就是她葬身之地了!
怪不得那个七星连珠看星星的晚上,第二天清早他独自从江边回来。
怪不得沐远明明伤势不重,却拖着在山林里行走,不肯着急回荆山。
怪不得他问她是否相信孙婆婆一家不会告密、不会出卖她?
怪不得回到荆山之后,他要先一步回梁家村……
这一切?
盖因,陈武就是那个埋伏在紫台的蒙面杀手。
又怪不得之后梁轻从未与陈武谋过面。
那是沐远故意不让他们碰面!
怪不得陈武的左眼黯淡无光,每次都要撞到东西。
那是她在蒙面杀手脸上撒的辛辣石灰粉……
以往那些令人疑惑,难以理解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闪现。
如断线的珍珠被一粒一粒穿起来,连成一线。
梁轻终于明白了,那日在紫台岸边埋伏,刺杀自己的人,根本不是南宫氏,而是陈武!
或者说,沐氏!
可笑的是,她竟然跟沐远说“人与人之间需要有起码的相互信任!”
怪不得他说她是“无知无畏!”
呵呵,她还很豪气的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我?不惧面对任何人性的丑恶!”
如今想来,句句如刀,都打在脸上,疼在心里。
她还大言不惭,要想看到“人世的美好?”
不曾想,她看到的都是人性的丑恶!
五更,朝会。
虽没有正式登基,但是云昭实际控制了中都,就是默认的皇帝。
梁轻梳洗整齐,穿戴一新,前往太极殿,她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此时太极殿内,文武官员各列两厢,云昭稳坐高台,正在商议事情。
“公主驾到!”
随着掌事太监一声唱和,梁轻一身石青色朝服,头顶红宝石镶金朝冠,出现在殿前。
身后的太监双手捧着明黄色镶金的盒子,右手边是一身红衣的凌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梁轻高昂着头,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太极殿一百零八级台阶,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文武百官皆回头驻目。她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很沉稳。
“这是谁?”众人都在暗自纳闷。
底下有人认出了梁轻:“安梁郡主怎么死而复生了?”
凌云高唱一句:“大行皇帝遗诏在此!”
“安梁公主驾到!”
“公主?”云昭坐在高台之上,向下看着梁轻,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眼里意味不明。
底下交头接耳,南宫宸枫虽然死了,云昭占领皇宫,但是为了不落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明面上倒也没有为难南宫氏。所以从文武百官,到皇族宗亲,只要不反抗的,基本都活得好好的。
改朝换代,官也要有人做,文臣们腰杆子不硬,初时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等到云昭对死硬派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们赚够了忠心维护旧主的名声,也就俯首称臣了。
武将倒是有些死战到底的,也都被收拾干净了。
南宫皇室被拘在紫宸宫,非经允许不得出入,实际上是被云昭控制了,虽暂时性命无虞,但难保云昭拿到玉玺之后不会大开杀戒,云昭的信用系统从他放任部下将领欺辱顾贵妃开始,在梁轻这里已经失效了。
此时太极殿的文武百官,有一半是南宫朝廷的官,陈慕就位列其中。
如果有南宫宸枫的遗诏,却不去遵守的话,那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了,恐怕这一班文武的内心也是要掂量一番的。
凌云拿出了南宫宸枫的遗诏,这是禅位诏书,也是加封诏书。
凌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傻眼的,“能把遗诏弄得这么花哨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见不是什么称职的皇帝。”
南宫宸枫遗诏:加封安梁郡主为安梁公主,赐世袭罔替,领西梁山万顷山林的封地。
南宫宸枫遗诏:禅位于(空白)……。
一道加封公主的圣旨,和一道禅位的诏书放在一起。谁当了皇帝梁轻都是公主,稳赚不赔。
想不到他临死还不忘给她一道真的免死金牌!
凌云诧异:“世袭罔替?几千年都没有公主世袭罔替的!”
“怎么,你嫉妒啊?以前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梁轻反驳道。
梁轻觉得,南宫宸枫可能是受了艾丽莎公主的启发。
艾丽莎的国度女子可以承袭爵位,南宫宸枫和艾丽莎做生意,竟然把这个也舶来了。
凌云撇撇嘴:“就是说,以后整个西梁山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