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签名,还要看多少遍?”
蒋辰安一直凝视着她的动作,坚持了五公里之后,终于忍不住抱怨:
“要不回去让宣传给你买个热搜,就叫“夏以寒成功追星言深”?”
夏以寒回神,转头对他乐:
“那你还得多出一份钱,买水军发评论,不然全网找不出五个认识我的。”
蒋辰安没跟着乐,垂下的眼眸里不知在思考什么。
夏以寒顾不上管他,只趁着清净,又想回自己的事。
从云城离开时,她一度觉得既然言深没有通过任何途径来联系自己,那么他所提到的契约,恐怕也只是收回封口费的借口罢了。
虽然事做得不地道,但从她的立场上,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角度去批判。
只是如今看到机票上的电话,她又不得不将整件事推翻重新思考。
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联系他,答应他的要求,是自己当下绝无仅有的赚钱机会。
但沈欢妍的提醒还近在眼前,她极少插手自己工作上的事,如今坚持要她远离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头脑难得清醒,她看一眼天色,决定明天去见她,把这些事都聊清楚。
*
车子在家门口稳稳停住,蒋辰安帮她把行李拿下来,顺便提醒她,明天要来公司开会。
夏以寒乖巧地应下,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动,一时腾不开手,便打算到家再回复。
她所租住的小区,是琼市四环内少有的旧楼。
基础设施比不上有完整物业体系的新式小区,到了夜晚连路灯都没几个,但胜在居民普遍是些在这里住了半辈子的老人,安静又便宜。
蒋辰安曾经无数次对她选房的眼光表达了嫌弃,却又没什么立场让她搬家,只能隔三差五来送点吃喝用度,给她改善生活。
今天许是实在困到失去思维能力,他难得地一句话没说,送她到楼下便离开。
夏以寒轻车熟路地上楼,直到躺进属于自己的沙发,才终于有了一种从漂浮的虚空中落到地面上的实感。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实在是太需要在自己的小窝里好好睡上一觉,再重整心情,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被随手扔到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记起那通被自己忽略掉的电话,忙起身去看。
屏幕上方清晰地显示着一行数字,没有任何备注,却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号码。
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她沉重地呼吸着,直到震动声即将停止的前一刻,才颤抖着右手划到接听界面。
“喂。”
她虚弱地开口,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轻闭双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叔。”
听筒对面传来男人爽朗的声音:“盼男啊,好长时间没给家里来电话了,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夏以寒清醒地打了个寒颤。
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个称呼,也无比清楚,这个伴随自己成长到18岁的曾用名,背后隐藏着何等冷漠的恶意。
父亲执拗地想要拥有一个男孩,在她降生后,甚至因为不是自己期望中的性别,而险些将她丢弃。
是婶婶救下了她,和父亲商定,把她的户口落在自己家,这样日后母亲再生了男孩,就会是户口本上的长子。
这当然算不得是什么理想的结局,却是一个被囿于穷乡僻壤中的妇女,能做到的极限。
夏以寒不怪她,只因此更加厌弃这个家,厌弃那个坚持为她起名为盼男的父亲。
期盼男丁,仿佛成了她此生唯一的意义。
“怎么不说话?”回忆带来的沉默太久,终于引出听筒对面一声催促。
夏以寒回神,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刚刚信号不好。”
叔叔的声音明显带了嫌弃:“城里这信号还不如咱家,我看你还不如早点回来,人家村长家都用上什么几个鸡的网了。”
“……”
夏以寒觉得自己该笑,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上扬。
无意去解释这无知的笑话,她只想快速结束话题:“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啥,这不是,你爹想你了,问你啥时候回来呢?”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憨厚,若是外人听来,恐怕会觉得这是个忠厚长辈。
夏以寒只觉得反胃:“这月的钱我会按时转过去,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工作了。”
“你看你这孩子,跟你爹一样是个急脾气。”
叔叔嗔怪地叫住她,终于说上正题:
“还有个事,陈家那小子心里一直挂记着你,最近正好要去你们那,我就把你电话给他了,到了好好招待人家。”
夏以寒原本渐渐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他口中轻描淡写提到的那个人,是曾经毁掉她的生活,让她一度差点终结生命的人。
她知道那人的品性,不意外他的纠缠,只是为自己的境遇感到难过。
世人皆称家是港湾,偏偏她的家人,却要不顾一切地推她入火坑。
她陷入深深的无助中,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应的这个话题,又是如何挂断了电话。
一股寒意越过皮肤,径直渗入到血液里,她下意识去摸空调遥控器,摁了几下升温键,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打开过空调。
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隔着轻薄的衣料,触到口袋里一张硬质纸片。
是她小心收好的,带有言深的签名的机票。
心头像是被点亮一束微弱的光,她几乎没有留下时间让自己多想,便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履行承诺,给我一点自立门户的资本。
她在心里暗暗地想,丝毫不再关心整件事里的不确定性。
然后听筒里传来声响,温柔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开口: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夏以寒再出现在公司里时,和前一天的蒋辰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