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是辛苦的,哪怕多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一天的劳作下来,陆建萍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没有被衣服遮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腰也感觉要断了,直都直不起来,如果不是不吃饭就得饿死,她连饭都吃不下,躺在床板上动都不想动。去抄书的时间只能一再推后。好在只有半个来月,陆建萍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半个月过后,陆建萍终于找到机会出门,当她在同学家看到她哥哥的高中课本,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即使高中只有两年,但每学期有五门课,四个学期下来共二十多本书,如果抄的话,一是没有那么多纸,二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时间那么紧迫,文科其他还好说,多背背书总能有一些分,唯独数学是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的肯定要多费些功夫的,浪费在抄书上,有些浪费了。
正在犹豫为难之际,同学也提供了一个思路——由于现在没有考大学的机会,许多高中生毕业后课本都会当废品卖掉,如果去废品站也许能收集到一些。
陆建萍暗思,那就得去一趟建宁城区了,如今已是月底,陆父要邮工资回家,只能趁着陆母每个月一次进城取钱的机会,跟着去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重生后锦鲤附身了,陆建萍还没想好用什么借口跟去,陆母就主动提出要她陪同。陆建萍真是又惊又喜,一路上听着陆母吐槽,才明白这馅饼怎么就砸在自己身上了。原来大嫂白桂琴自从生了俩儿子后,自觉在陆家立稳了脚跟,也不如刚进门时对着陆母那么毕恭毕敬了,陆母觉得有必要给她立立规矩。
不管婆媳俩怎么斗法,陆建萍在一路颠簸中,摇到了建宁城区。
一点都不夸张,如今的公路只有几条国道省道,村村通公路还是没影的事,乡下的路晴天还好,最多也就是坑坑洼洼,赶上下雨天,但凡下的多几天,路上全是烂泥巴,一脚踩进去拔都拔不出来,有时候运气不好,还把鞋陷在里头捞半天,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进城当工人呢,光是那条水泥路,就足够让人羡慕了。
如今的建宁城中心还在河东,以后的河西开发区,现在还是大片的稻田和鱼塘,湘江大桥还得十几年后才能建好,如今要过河,还得靠轮渡。
陆母取钱的地方就在建宁火车站不远的邮局里头。如今都是用电汇单取钱,一到月底,邮局就排长队,陆建萍瞅着机会跟陆母说在附近转转长长见识,陆母叮嘱了一句不要跑远就随她去了。
走出邮局,陆建萍的目标就是建宁一中不远的废品站,离邮局也不过三百多米。进城前陆建萍就把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八毛钱全部带上了,这八毛钱还是初中的伙食费里好不容易省下来的。
由于刚放暑假不久,废品站里旧书还是挺多的,很快就攒齐了一套高中课本,还有一份意外惊喜——居然有一整套1963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由于资金有限,陆建萍又只打算学文科,所以只挑选了其中的代数、几何与三角。门口老大爷一称重,七毛钱!一斤猪肉就这么没了,不过收获是巨大的,光那些数学习题就值了!
陆建萍喜笑颜开的把书用绳子绑好,提在手上直奔邮局,在门口看到陆母快取到钱了,赶忙招呼了一声去提前占座,趁机把淘到的宝贝书藏在座位底下。
陆母忙着点钱,胡乱点头应了,点完钱想起来还得意陆建萍机灵,知道去提前占座。以前带着老大媳妇,就知道盯着钱,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每次取完钱都得跟人挤着,难受就算了,还提心吊胆生怕钱被人摸走。
今儿带着陆建萍出来,还是头一回舒舒服服的坐在座位上回家。
陆母提前在镇上下了车,准备把预留开支后剩下的钱存在农信社里,这年头治安虽好,但也架不住村里都知道家里有个工人月月有进项,难免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摸上门来,还是存在农信社好,没有存折和户口本再加上本人签名,谁也取不到钱。陆母以前是地主出身,识字盘账那是基本要求,后来跟着陆父来建宁为了掩盖出身,才装做文盲上了几天扫盲班,学会了写自己名字。
陆建萍早都知道陆母的习惯,所以才放心大胆的藏在座位底下,趁着家里人都在午休的功夫,迅速的把课本都藏在床底。
陆母刚刚回来的路上就说了,以后除非春耕双抢秋收,其余的时候,陆建萍就在家里干干活,免得把皮肤晒坏了,影响了日后说人家。陆建萍盘算了一下,家里没有喂猪,只有几只鸡,主要家务活集中在做饭和洗衣服上,这样一来,就能抽出时间看书了。
刚藏好书,大嫂白桂琴就推门进来,陆建萍暗呼好险,脸上佯装无事,“大嫂有事?”白桂琴揉揉腰,“也没什么,就是爱党昨晚闹了几次,衣服和尿布都没来及洗,建萍你也没什么事,不如一块洗了吧。”
陆建萍心里冷笑一声,“大嫂,妈只安排我洗我们母女四人的衣服,你和大哥以及两个侄子的衣服,可没说让我洗。”陆母有意立立威,陆建萍怎么会为了嫂子去给陆母没脸,再说了,日后吸血的可也没少了她的份。
“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那是你亲侄子,以后还得他给你撑腰呢。”白桂琴一脸不乐意。
陆建萍回想起她这个二侄子,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
她这个二侄子怕不是霉神转世,小时候各种平地摔,被鸡撵被狗追那是常有的事,上学后,学习成绩吧总结起来就一句,会的没考,考的都不会,常年倒数第一。
勉强读了个初中毕业,好不容易找关系给他拜了师学厨子,割破手烫破皮是常有的事,没少个零件就是菩萨保佑。
再说出了师后的经历,就很离谱,去哪个馆子干老板都撑不过半年,自己想创业吧,被合伙人卷走资金,一直到快五十岁自己死之前都没安定下来。
至于结婚就更是离大谱,相亲相了十来个,一听是他,头也不回就走了,人姑娘不想嫁个十里八村有名的倒霉蛋,很正常。蹉跎到25岁,好不容易有个外地的不知道底细,同意见面,约人家姑娘出去吃饭,莫名其妙卷入一伙打架的,参与打架的都没啥事,就他被捅了几刀,送到医院花了八千多。大哥哭穷说等着救命,自己急冲冲跑去汇的款,后来问他,也说不清个缘由,姑娘还跑了,这上哪儿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