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上树梢。
程唤关上车门，倚靠车身点燃了一支烟，猩红光点忽明忽现，而后升腾起一阵淡淡的青雾。
年少时从未抽过烟，步入社会学着应酬时才无师自通，如今竟也形成了习惯——
每晚回家，靠着车点亮一根，看它慢慢燃尽。
他修长的指节夹着细烟，习惯性地将视线投向二楼方向。
皎洁的月色盈盈洒落在玻璃窗。
在那里，那个人正在安睡，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梦，梦里是什么场景。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一直以来沉重压抑的内心也如同被云端托举起来，得到片刻放松。
微凉的夜风之中，程唤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黑夜中的眼眸像盛着星光。
忽地，以往漆黑的窗户变得灯火通明，周姨意外地出现在窗前，她焦急地来回踱步，却不见迟烟的身影。
程唤神情一顿。
周姨说过，迟烟睡眠很浅，晚上很少打扰，更不可能平白无故亮了灯，出现在她房间里。
他察觉不对，便立刻动身向楼内跑去。
进门就是周姨匆匆下楼的模样，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大声求助：
“小程先生！怎么办，迟小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本来以为回来晚，但是她电话关机……她，她从来没有不回来过夜过。我去房间看，身份证……常穿的衣服……都没了！迟小姐，迟小姐，不会离家出走了吧！”
程唤眼眸倏然变冷，声音冷静地问：
“他们发生过争执么？”
周姨语塞，看程唤表情严肃，又不敢得罪，只好面露难色地解释：“昨晚……昨晚吵过一架……迟小姐哭得挺厉害，但是我以为程先生已经哄好了，从前也是这样啊，迟小姐从来都不会真的生程先生的气的！这次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程先生在忙，我怎么跟他交代——”
周姨说话颠三倒四，但是程唤迅速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点。
身处迷雾之外，他能看出程祁森对迟烟是真感情，不论是行为和眼神，都给了她足够的例外。
但程祁森是谁？他本质冷血，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所以这份感情里，迟烟必然要吃许多苦头。
五年时间，足够将她满心的爱意逐步消磨，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跟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冷血动物长期相处。
如今的发展，也算种因得果。
迟烟朋友不多，此次“离家出走”大概有她那个防范心很强的朋友托底，安全问题可以放心。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么多年都从未夜不归宿过的乖宝宝，居然真的敢带上行李离家出走，深夜不归。
程唤敛眸，掩去眼尾转瞬即逝的笑痕，而后不露声色地温声嘱咐：“没事，您先去睡吧，不用担心。”
“什么？”周姨满脸惊诧，颤颤巍巍地担忧道，“可这么晚了迟小姐还没回来，程先生要是知道了……程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暴怒的——”
程唤瞳仁发亮，盯着周姨缓缓重复：“去睡吧，不用担心。”
他深邃的眼眸似夺命的利剑，看得周青芳浑身渗出凉意，哆嗦着连连点头，不敢忤逆，头脑发懵地随着他的指示回了保姆间。
深夜静悄悄，只有鱼缸氧气泵的水流声在隐隐作响，偌大的客厅再无他人。
程唤收回视线，嘴角露出怜悯的笑意。
程祁森？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程祁森正被企业危机绊住，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他工作起来从不看手机处理私人事务，等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回到这里，发现自己娇藏了多年的小蝴蝶早已飞走——
他该是什么表情？
真想看看冷血动物失去一切时的眼神啊……
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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