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下了一整个白天,
刚停。
夕阳的颜色就像血一样,
天地间都是昏黄的。
风冷飕飕的,
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正一瘸一拐地走在城外的小土坡上。
他也想走得快一点进城,但腿实在疼,走不快。
他拖着那条伤腿,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在嘴里咒骂着什么。
他需要靠这些咒骂来发泄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否则他就要完全崩溃了。
曾经的他是商行行长、商会会长,可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铁马陷害了他,下属背叛了他。
他用财物进行了贿赂,否则现在的他,连命都没有了。
进城之后他就不会骂了,人在屋檐下,只能给别人当狗。
好在近来铁马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什么事上去了,否则就算他贿赂了,也可能命不保。
虽然铁马并不怎么在乎风鸣这个已经失去神力相助的小喽啰,不在乎这个在其看来东山再起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庸才。
……
究竟是什么,让他沦落到现在这种想逃都逃不掉的地步呢……
衣衫破烂的男人瘸腿向前,一不留神被地上突出来的石头给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整个身子往前倾,猛摔在了地上。
他的脸被细小的石子划伤,淌出来的血和尘土混在一起,他狼狈至极。
周围的空气中也弥漫一股难闻的黄土味。
他感到恼火:
曾经的下属说他没有良心,抛弃了他这个老东家。风鸣认为这只是那些家伙的借口。
世人倾慕强者,一定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强大的力量了,只要他再次获得什么力量,那他之前的下属们就会滚回来。
他们会匍匐在他脚下,称颂他的强大,而不是说他没有良知。
风鸣恨恨地想着。
一定是这样的,他知道,因为他见过。
男人不甘地,想要忍住疼痛站起来。
“唉……真狼狈啊。”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怎么这么惨。”
这个不和谐的声音继续响起,嘲讽着他。
风鸣本就心里不痛快,此时听到这个声音更是怒火中烧。
他想忍痛站起来,可一时使不上力。他抬头:
发现刚刚发出声音的是个身着白衣的清隽少年。
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那一双慧目此刻正无情地俯视着他。
风鸣突然感到了害怕,
因为他这时反应过来了:
这白衣人怎么无声无息就到了他旁边?
之前他周围还没有任何人的,但他一跌倒,这个人就忽然出现了。
风鸣后怕了,他咬紧了自己的牙,可牙齿还是忍不住咯咯地响。
然而这个白衣人的态度却突然变好了:
“能站得起来吗?”
白衣人语气相当真诚。
“要我扶你一把吗?”白衣人又说。
风鸣愣了:
“你,你是什么人?”
“一个看不下去的过路人而已。”
得到这样的回答,顿时耻辱感涌上风鸣心头。
他被一个过路人说:看不下去,看不下去他的狼狈。
曾经的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倒在这里无人扶,曾经的他可是泰和商行的行长、福兴商会的会长!
他自己站起来了,
“既是过路人,就别管这么多了。”
风鸣的脸上现在红一块青一块的。
“哎,你别误解啊,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在你的身上…”
在他的身上?
“在你的身上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白衣人开始下套。
不过其实从他朝他搭话的第一句开始,就已经在下套了。
“你,自己?”
“是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白衣人缓缓道来,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他是一位王子,但从小就被送出去当质子了,吃了很多很多苦。
寄人篱下的每一天他都在思念着自己的故国,每一天他都在痛苦中煎熬,每一天的忍受都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故乡——
“东山再起。”
终于有一天,他抓住了一个机会,逃出去了。
可却在回来的路上却被奸人所害——那些奸人本是在知晓他的身份后答应好了护卫他的,结果却倒打一耙,说他是个假王子,真王子早就死了,还想杀死他。
“命途多舛啊……我还没享受几天恢复王子身份后的日子,就又被人踩到泥地里去了。”
白衣人在颠倒黑白。
本是他自己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让那些正需要个假扮王室质子的人的商人们“碰巧”发现他的。
而他现在却同风鸣这样说。
白衣人道那些之前护送他的商人只把他当成工具,利用完了就算了吧,还想毒杀他,灭他的口。
太过分了。
不过路上他们意外遇到了匪帮,趁着那阵乱,白衣人逃了出来。
“嗯,我看你这模样,也像是个跟我差不多的倒霉家伙。”白衣人打量着风鸣。
“商人……王子……”风鸣低喃着。
“你起来像个做生意的。那我问你,你听过这个名字吗?”白衣人问他。
“什么名字?”
“铁马。
那群利用我又想害我的人,我知道他们背后的,是一个叫‘铁马’的人。”
风鸣猛地抬头:
是他?!
“你怎么这个反应。”白衣人皱了一下眉,“难道你听过这个名字?”
“不,”接下来黎羽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你知道这个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