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土地,早已朽烂大半,血液层层地渗进土里,由深到浅地向外漫开,看得她头皮发麻。
果然,整个恩慈山的土都被血浸着。
这是谁的棺材?
汉遥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直起身,卷起袖子,直直就伸进了血水中,冰凉的血液在指尖游动,她一寸一寸地摸着,终于,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方形的,有些扁。
汉遥心里一沉,使了使力,抓着那硬物捞了上来,血液顺着她的手流进臂膀,冷得她一颤,那方形的物件在血里泡了这么久,捞上来时竟一丝血渍也不沾,血水顺着边缘淌了下去,露出了真容。
竟是个牌位。
牌位上虽未刻字,但汉遥心中已经了然,这是晏寒的牌位。
晏寒的牌位怎会在这里?
汉遥感到头晕,腰间也越来越紧,这是织娘和文斐在叫她,汉遥将牌位揣进怀里,出了洞穴。
庙外天光大盛,汉遥一阵恍惚,问道:“什么日子了?”
文斐答:“三月十八。”
三月十八?
不是她和晏昼的婚期吗?
等等,婚期?
一瞬间,汉遥福至心灵,她掏出怀中的牌位,乌黑的木纹淌在日光下,像有生命般。
汉遥握紧手一掰,“咔”地一声,木屑飞溅,一片齑粉中,一粒小小的红珠飘了出来。
是晏寒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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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昼站在沈相身后,只见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骨骼间发出令人齿冷的咯吱声。
晏昼上前,眼前骤然先是一片红光,又是一片雪光。
前者是鲜血,后者是剑刃。
汉遥生生拔出了身前的长虹剑,一剑贯入晏寒的琵琶骨。
太快了。
晏昼眨眼之间,便痛呼一声,被这一剑杀倒在地。
鲜血溅上汉遥的脸侧,她握着剑柄,毫不留情地使力一刺,彻底将晏昼钉在了地上。
晏昼挣扎着要起身,汉遥捻出另一颗定魂珠,捏着晏昼的下颌,嵌在了晏昼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心。
她的灵力太过微弱,定魂珠的效力发挥不到十一,但也足够了。
眼见着晏昼的目光逐渐涣散,汉遥直起身,空中的凝成一团的黑雾飘来,送上了那个小巧的木偶。
汉遥毫不犹豫,捏碎木偶,心头血自她指尖迸溅,落在空中,彻底消失。
晏昼看着她捏碎木偶,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汉遥并不理会,只是低头,看着裙裾下漫出的血迹,乌黑的,仿佛死去多时的尸体。
这副身体快要烂了。
沈相倒在地上,眼见着她捏碎木偶,神色反倒冷静下来,仿佛那枚定魂珠嵌入的不是他的眉心。
沈相冷声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汉遥自然知道,那具人偶连着她的躯体,人偶破碎,她这副躯体也撑不了多久,顶多一炷香的时间,她便会再次成为魂灵。
这就是沈相有恃无恐的原因,待她躯体消亡,定魂珠也会失去作用,彼时,沈相还可以找另一具壳子,再用忘心咒,重复这十六年。
或许,汉遥想,这也不是她的第一具躯体了。
汉遥看着沈相的眼,并不言语,只是自怀中拿出一粒红色的血珠——那是晏寒的心头血。
在看到这颗血珠的那一刻,汉遥便明白了晏寒的用意。
昶国嫁娶的风俗源于上古,看似是繁重无用的形式,实则是一道漫长的契约。
成亲当日,男女取血涂唇,共誓婚词,并不是以示不悔,而是立下血契,自此后,灵气共享,心神共通。
汉遥没了灵力,但晏寒有。
抑或说,晏寒的尸体还有。
汉遥触上血珠,冰凉的心头血自她指尖化开,一刹间,飓风扬起,吹开婚堂大门,绣着桃花的红绸纷纷飘起,声如裂帛。
堂内的烛火被吹得摇晃,灯影交织,淡橘色的光错落地映过她冰冷的脸庞,汉遥抬起指尖,在唇上一抹,鲜红的血液勾出一抹艳色,形同鬼魅。
混着香烛钱纸的风一阵阵灌进堂中,无数粉白花瓣随风卷来,刀刃般割过她的裙角鬓边,汉遥立在风眼之中,渗出的暗红血液自裙末攀上,委败的躯体如开到荼蘼的花。
汉遥抬眼,眼中是与苍白脸色截然相反的冷漠决绝。
她漠然道:“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