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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玉阶 (7)(2 / 2)

,未曾服用。听他这侄儿这般咒他,直气得美须乱抖。倒也实在说不得话,只得歪倒在椅上喘气平复。

而另一旁的易岳,更是疲乏不堪,好似七魂散了六魄。

却是真叫易观澜猜中了,易岳刚赴宴归来,为追求飘然欲仙之态,宴者皆服用寒食散助兴。

他虽已行散完,终归残留几分药力。

行完散的人本就憔悴于形,精爽虚浮,这两刻多钟的脚程简直要去易四叔半条命。

易二伯尚且自恃身份,勉强还能撑着坐在椅上;易四叔则直接少气无力地瘫软倒地,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尽了。

“侄儿,给你四叔上壶酒来——”

易岳泥人似的躺着,勉力支起脑袋吩咐,“不要冷酒,要温好了的!”

半晌却不见易观澜动弹。易岳大为不满,嚷叫道:“怪事了,难道侄儿不光有呕血症,还患了耳疾?”

折磨易观澜多年的痼疾,在易四叔嘴里,竟可以用作肆意奚落的由头。

易观澜却不见恼色,轻笑道:“四叔,倒不是侄儿不愿给您拿酒,却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了。”

“荒唐!我阿兄被那贼犰抄了家不假,何至于连壶酒都拿不出了?好侄儿,你莫不是舍不得,故意糊弄你四叔吧?”

易观澜亲自端了杯水送至他手边,边拱手道:“若真有酒,怎会不拿与四叔?家中就剩我和九妹,皆滴酒不沾,藏酒又有何用?”

易岳却是不听他解释,扬手一扫,水泼四溅,“你这小竖,竟是个听不进人话的。难怪我阿兄往日不疼你,聩滞羸劣之人,活在世上何用?平白废了米粟!”

他虽是坦胸露背的洒脱做派,却是口出恶言,状如乡野粗人,直把易观澜骂作废人一般。

易巍此时也缓过了气,听他骂得实在不像话,虽也觉得易观澜在有意搪塞,却顾虑“大计”按捺不表,虚情假意斥责道:“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

又对易观澜道,“不要与你四叔计较,服散之人皆疏放不羁,兴头上来连神佛也敢骂得。”

易观澜心中冷笑,这帮虚饰风姿的庸狗之辈,也有脸将鄙俗粗气比作放达疏阔,怕不是服散吃坏了脑子。

见易观澜面无恼色,易巍倒是高看他一眼了。索性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我和你四叔今日来,也有你大伯的意思在。倒也不是为旁的,只是听说今上赐你兄妹住于宫中,我们做叔伯的也照应不到,便想着既然这宅子今后再无人居,荒废了也是可惜,不若由你做主,交给我们打理。”

蹲了顿,觑一眼易观澜神色如常,方才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叔伯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贪财之人,区区这点小宅地,尚且入不得你叔伯的眼。待你兄妹归来,照样原封不动的交与你手里。”

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呢,原来是打上了自家宅子的主意。也不知挤在一个府邸里过活的两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脸,才能面不改色地将易崇这“建邺第一府”,说成“区区这点小宅地”。

易观澜故作疑惑:“敢问叔伯如何打理?莫不是打算筹资出钱,要替我将这宅子重新整修一番吗?”

易巍被她说得一噎,讪讪道:“这个嘛……叔伯现下手中怕没有那么多的铜钱,待你将这宅子交与叔伯后,叔伯定会开源节流,待那时再从长计议。”

这是欺负她年幼无靠,就差把所图谋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易观澜慢慢“哦”了声,似笑非笑道:“那就不劳烦叔伯费心了,家中还算新整,不必让叔伯劳神伤财。尚且留有十几仆从,洒扫除尘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再者今上宽宥,特赐我兄妹令牌,出入禁中无忌,时不时也能回家中小住。”

言罢,生怕易巍诘问似的,掏出那块金辉闪眼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易巍腾地直起身,瞪眼瞧那令牌,果真出自禁中不假。暗恨天不遂人愿,满腹筹算落了空,当即两眼一花,又兼力竭,竟是摇摆了两下。

易家虽然祖上有荣,先人有功,却驾不住时兴奢靡之风。易家四兄弟,除却易崇是个开源也开流的人物,其余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脾性,便是传家的财宝,为了排场和乐子,也敢花得面不改色。

设筵赴宴,服散饮酒,这些高门望族的取乐之道,唯有家有铜山累财才能消耗得起。

于是,易家三兄弟玩乐上头愈精通,铜钱财帛愈空空。易崇在时,便时不时登门拜访,讨要些钱财过活,倒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可易崇被晁高逼杀时,却不见这手足至亲相护,反倒各自闭门杜户,生怕火星子燎着自己。如今易崇已死,风波平息,这帮乞索儿便起了心思,图谋起他的宅子了。

本以为易观澜没了父君,生母虽是王氏女,可十几年没过问过他一回,早当没生养这儿一般。又年轻不经事,还不是任他们搓扁揉圆?至多说些好话,再唬之利弊,怎会不乖乖将宅子交出来。如今对上了,才知道这面团看着虽软,揉起来却绵里藏针,扎手的很。

易巍心道软话说不动,便罚他的酒。把脸一僵,瞪着眼说:“叔伯一片好心,你倒如临大敌,当作驴下水了。你这家中全是老弱之仆,没个可以看家护院的。万一有贼匪偷潜进来如何是好?你叔伯虽不顶事,这点奴仆倒还是凑得出手的。”

易观澜掸掸袖子,拜辞道:“叔伯的这份心意,小子愧不敢受。外祖怜我兄妹孤苦,已送了仆婢来,若府中人力仍觉不够,我自当再去同外祖讨要。”

易巍一听琅琊王氏掺合了进来,意气已散了大半——便是这王家觊觎易崇阔宅,难道还争的过去吗?这琅琊王氏也有愧“天下第一门”的令誉,从前对这外孙不管不问的,如今见他独承家财,便厚颜上门再续人伦,当真令人不齿。

刚待偃旗息鼓,忽见方才软趴趴的易岳从地上一纵而起,尖声道:“这宅子当是我阿弟的,他王家有甚脸,伸长了手管起我易家的家事来了!难不成想谋我阿弟的宅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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