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躺在床上哭泣，思量生命意义，是为了别人眼中的体面，还是自己心中的执念。
总是不能得到答案。
许是母亲告诉父亲我的愁苦，第二日早间吃饭时，父亲道，“不想做可以辞职，但在那个位子一天，就要认真做事，不能三心二意，不能糊弄别人。没有人是傻子，你抱着一颗胡来的心做事，人家也会对你胡来。”
我点点头，泪又没来由地朝外涌。
先开，父亲说一句话，即生抵触，不晓得为什么，总感觉他不理解我，不了解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懂。虽然父亲经历的事情远多于我，但我却从来不愿认真听他讲话。他只要一开口，我就要抓住他话中的某一点钻起牛角尖，与他争执、辩论、吵架，包括我的弟弟，都天然地将父亲当作对手，非要证明父亲是错的才罢手。
可这一句话，彻底使我释怀。
这些话，平日里常常听到，但因为没有相应经验，根本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所在的尴尬境况—我不能辞职，一旦辞职，我会崩溃，但如果不能保持向上的心呆在那个职位上，我没有长进—却正是这句话的相应经验。
经验，不仅比理性多彩，也比理性有说服力。
我听了父亲的话，努力工作。
在什么也不懂的情况下，模仿是最好的办法。我花了几个晚上，将前面人留下的工作理顺，把手头上要做的事比照以前的做，自己判断哪些是即将要做的，理出这些后，事情理顺后，归纳、分类问题，向直属上级问询、自行查询解决之法。
其后加班成了常事，几乎日日自早间八点半一直工作至晚上十点钟，晚饭都没有空闲吃，母亲嘲笑我，“你不是说每日工作八个钟，八个钟？”
我一边跟母亲赔笑，一边吃饭，眼中噙着泪。
我不过觉得自己学历不够，将自己放得很低，降低心理预期：通过努力工作、加班，希望将工作做到最好，输是正常，赢是惊喜。
努力进取，不要自视甚高，可能会吃亏，但问心无愧，无愧于天地人三极，终归不是坏事。
相熟老师来电，“德方，你现在在做什么？”
“老师，我上班了。”
“研究生考试呢？你那么着急上班干什么？想上班，以后半辈子不够你上？”
“老师，我在准备。”
“工作不急在这一时，抓紧准备研究生考试的正事。”
我啊啊答是。
我没有办法。身居其位，手中的活，总不能不做。
我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追看云儿翻卷，不敢寻嗅道旁袭鼻的花香，不敢探究美妙地名的来源，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工作一忙完，我立刻早点回家，以便能多看点研究生考试内容。
总算正常下班回去一遭，却忘带数据线，我又折回办公室取数据线，听得同事分配工作，“交小高做啊。”
听得有人唤我花名，我稍顿了顿。
“也是，让小高帮忙做的事，她从未推辞过。”
我加班，只当作是份内事；这份工作非我所爱，但工作内容之间都有接续性，我不过是本着以解决问题为导向居其位，尽心尽力做好，从未想到，会被这样嘲讽。
“是，小高这等老实，实在可贵。”
老实？
在我的认知中，这个词并不是褒义。
老实意即一眼被看穿，被欺负。
人性本恶。
你弱一点，人家就欺负你。
为什么欺负你？
不欺负你，什么也获得不了。欺负你，他能得到收益，这个收益，或者是工作量减少、或者是欺负人的快感、成就感；老实人不太会给人找麻烦。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今晚不使那条数据线，也过得去。我蹑手蹑脚出门，兀自感叹，竟被当作欺凌对象。
“老实”只是开始，在卫生间时，别人讲闲话，说我的试用期未通过。
我不明白。
走出去，发现小朱正在翻我的抽屉，我晓得他在找零食，也不理他，只在一旁坐下。
小朱过来奸笑，“我来教你工作之道。”
我心情不佳，“学你？一天可以做完的事情偏做足三天？”
“你这话有点伤人，”小朱并不在意，“你学敏林，善用女性特长，过得风生水起，整日只描眉化妆，也得夸奖；你呢，足够卖力，骂一句也不会少挨。”
我拉开抽屉，将吃食一股脑倒出来，“你省下的钱，届时由你老婆去买零食，喂养别的男人。”
小朱嘻嘻哈哈笑起来，边吃边，“拿我做出气筒?是彭先生的表妹要占你的位子，又不是我表妹。”
难道单我迟钝，大家都晓得这一件事？
敏林是和我同进公司的另一位实习生；据说我们俩最后只留一个。
那敏林什么也不做，只描眉化妆，十点钟来上班，五点钟下班。
若果真如此，我也不必等着那么没脸地被辞退，被告知自己有多差、离人家的标准有多远。我手头上暂时还有两篇内容需要写完，写完这两篇就开始写辞职报告。
我每月交给父母一千五，自用五百，攒了一千块，这五个月时间已经有五千块，即便未通过试用期，我也不至于饿死或拖累父母。
我两篇报告还没写完，表妹去了它处。
绝处竟能逢生？
但敏林刚走第二天，二代敏林—干妹妹又来继承敏林的好日子。
我仔细做完一日工作，原须十二个钟，再做干妹妹那份工，每日须得二十四小时耽在这里。
自干妹妹的工作被我包揽，干妹妹原五点钟下班，现在已经三点钟下班；我均是十二点下班，早间又醒得晚，醒来已八点钟，穿了衣服就忙忙朝单位赶，星月方归。工作越理越多，越做越多，我每日只能拨出一两个小时时间学习。但我不晓得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前次是不予录取第一名，这次前进为录取者中最后一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实际上，我第二次研究生考试，连初试都没有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