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别墅区的那家人是我们当地有权有势的,我妈妈猜测是陈晨暮的弟弟撞见了人家什么秘事。
我妈约见陈晨暮的那天,我和顾云收在附近的一家书店等他们聊完。顾云收等的很着急,我悠哉地看着他干着急的样子。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陈晨暮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走向我,“莫疑,真的谢谢你。”
顾云收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心疼,我那时并不嫉妒,真实的陈晨暮的确让人心疼。
一周后的开庭,那人被判了两年,赔偿款八十万。
八十万是因为那家人阔绰,又不想惹太多麻烦。但是两年的刑罚能否落实,其中还有很大奥秘。
陈晨暮后来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太多,她细算了一笔账,留了三万块钱支撑她的生活,取出给我妈的律师费,当然我妈并没有收她的钱。然后把剩下的钱悉数打到了一个账户上。
那个账户的主人往年常给孤儿院捐钱,捐书。陈晨暮弟弟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他全款给他医治好了病。拿到赔偿款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这些钱太沉重了,尽管她穷怕了,她还是决定把这些钱打给曾经资助他们,如今落魄了的那个中年人账户上。
中年人很感激,他拒收无果,便没有后文了。事实上,对于生意场上千万美元的失利与挫败,这几十万就是杯水车薪。但是也许,他能够东山再起。
我对陈晨暮的选择十分敬仰,也许能够理解,但是换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我不可能把钱给别人。
这也是我们之间的巨大差距。
那段时间我们和陈晨暮走得很近,如果不是我的存在,谣言一定又漫天飞起了。
顾云收毫不避讳与陈晨暮的相处,即使我不在场。也是,我本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彼时的我竟然愚钝非常,不仅没有意识到他二人之间的火花,更没有礼貌地退场。此时再以半个局外人的身份回首往事,也会为陈晨暮美强惨的真实人设所吸引。而且只有我们知道她的柔弱之处,真是致命——我对她也产生了极大的友爱。
除了顾云收,我们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以她的好朋友身份再去听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愈发觉得可笑。她那时候心境非常悲凉,但丝毫不是因为传言,那些传言似乎一句都没有进过她的心里。真正使她觉得悲凉的,是多舛的命途,是孤身一人活在这遍地玻璃碴的世上。
生活的滚轮永无止息地把她压倒,循环往复。“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她说着话,抬头看向远处天边的晚霞,霞光落在她悲伤而苍白的脸颊上、鼻梁上、嘴唇上。
我悲悯地坐在她身侧,操场的晚霞和她一样好看。
“每个人被命运碾压的痛苦都是相似的。我的痛苦并不特殊,你不用想着安慰我。”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将来会过上很好的生活。”我把目光从天边收回,看向她的眼睛。
“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她托着腮出神。这个样子太可爱,不像别人眼里的她。
“至少考上最好的大学,读了最喜欢的专业是有意义的。”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爱的人都阴阳两隔。”没等我说话,她平静地接着说了句:“学医呗。跟死神抢人怪有意思。”
再次听到学医这个词,是五天后。宋婉莹和苏长清边写作业边聊天,聊到考什么专业。苏长清无意间说了句:“顾云收要学医了,你上天吧,没人跟你争了。”
我当时正在写数学模拟卷,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难受。因为我的直觉立刻联想到陈晨暮那天的话。
晚自习放学后,顾云收一溜烟又跑走了,我本来想问问他怎么突然决定学医的,虽然我知道大概率是因为陈晨暮。
校园里月色凄凉,人群行尸走肉般行色匆匆。我穿过人群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他和陈晨暮一同并肩行走。
我早该想到这一幕的。
我心凉了半截,那时候已经是十月底,本来温热的天气到晚上骤降地很冷。我穿的单薄,冻的直打喷嚏。我那时候有点讨厌陈晨暮。出于嫉妒。
顾云收从来没有上赶着对谁好,对谁都是一副爱走走爱谁谁的倨傲态度。
第二天早上我再遇见他的时候,他如沐春风,开心的不像顾云收。
他把练习册摊开在桌子上认真解答,我看着他极度认真的样子,凑过去看。
“这是谁的?”很明显那不是他的资料书。
“陈晨暮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以一种我自以为平常的语气开玩笑说:“你俩关系真不错啊。”
在我看来,资料书借来借去是学生时代最暧昧的事情。
“我可是奥数一等奖。她崇拜我不应该吗?”顾云收傲娇的瞬间被自己都说笑了。
“不信。陈晨暮才不会。”
的确,后来我才知道,陈晨暮想节省一年的时间,准备在高二就升大学。所以提前学习了高二高三的知识。人家自学能力够用的,是顾云收死乞白赖地非要帮帮人家。
那时候我觉得傲娇的顾云收怎么做出那么落魄的事情,但是看到他又那么开心,我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