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想多了吗?那夜的怪梦之后,她变得有些心绪不宁,直到方才目睹了溪氏当众认罪,心中的疑虑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那溪氏跪地求饶、狼狈匍匐在地的样子,让她不由想起在杏花巷时,王仕腾那个没人性的父亲。 北溟熠若此时仍在魔域,那又怎么解释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她不信。 奚岄捻起被他放在桌上的金鹤,开口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目光落在上面,答得诚恳:“师父方才用这纸鹤传消息给我,在场众仙几十人,千年修为的也不在少数,可只有我这接收之人能看得见它,实在是了不得的法宝。” 她一挥手,将金鹤恢复平整,形成方便书写的样子,平摊在方桌之上,闻言看了他一眼,笑了:“不仅如此,它还有另外一个本事。” 她思索了一会儿,轻抬起手,指尖便化成一支笔,洋洋洒洒地写下几行字。 “它不怕火,也不怕水,更能千里传信,寻到为其指定的收信人,哪怕易容改头换面什么的,也逃不过它的眼睛。” 随即,金鹤又出现在两人面前,仿佛活过来一般,轻轻扇动着双翅,一双金光闪烁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什么。 说实话,这是她随口瞎编的,这东西是纪安真人给她的,他老人家常年待在无妄山,所以就将金鹤留给了她,用来在紧要关头给他传消息。 况且,这东西与它的旧主一样的年纪,有些老眼昏花了,哪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好在这随口胡扯的话有些效果,对面的人忽然站起身,目光紧随着她手中的金鹤,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口。 她眼底闪过希冀,好整以暇盯着他,等他开口。 几乎只有一瞬,他拱了拱手,抬起一张俊逸的脸:“师父,可否让我试试?” “什么?”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偏偏对面的人没有放弃,仍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双眼似有光:“可以吗?” 满脸写着:我只有好脸蛋,没有心眼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对这宝器感兴趣得很。 奚岄抽了抽嘴角,将手一伸,生无可恋:“拿去吧……” 小心翼翼接过来,他轻捧着,往凉亭外走了几步,伸手轻轻举到半空之中,金鹤抖了抖翅膀,很快飞走了。 两人同时目送了一段,直到看不到了,奚岄才看向他,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看得有些出神了,他长身玉立,墨发如瀑布般,周身的气质恬静又沉稳,一点都不像那位,聒噪张扬又喜欢出风头。 她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低头抿了口茶,自觉无趣,她决定不再去想这些,随口和他闲聊了几句,便打算把人请走。 他表现得格外平静,眼底甚至含着些哀愁,没多说什么,听话地离开了。 —— 溪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后续的处置明面上按规矩来,但轩长老念其为天境效力多年的功德,还是留了点颜面,也下令不许针对溪氏其他修行弟子,很快将这事揭过去不让再提。 奚岄也亲自去了无妄海,确认了封印完好之后,安下心来。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天天来修习疗愈术的家伙,转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消息都没留下,她偶然问起轩长老,只得到说他犯了些错,被罚去人间受点磨炼去了。 她也没有再多想,毕竟也不是人家的正经师父,关键是,她也没有时间想其他,因为前脚走了一个,后脚北溟瑶那个呱噪的又来了,也说要学她的疗愈之术。 想学那就教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还是两个,说不定也是学几天就没兴趣了,这都好说,可偏偏轩长老又找到她,满脸无奈与悲痛,语重心长叹息道: “无妄海封印……是时候需要一位上神来守护了啊……” 轩长老这话说得含蓄,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封印是她百年前结下的,再加上这新一任的镇海圣兽也根基不稳,说到底就是负责无时无刻看守封魔台的,一有风吹草动能够及时上报天境,到时候还得靠她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所以,她需要尽快提升修为早日飞升,成为够格的新一代神女,与她母亲当年的实力匹敌,才能让那些惶惶不安的人心平静下来。 或许是她忧心过度导致心神不宁,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在寒池凉亭教习如何疗愈经脉受损时,讲着讲着竟直接走神了。 北溟瑶其实也没仔细听她讲课,只顾着吃吃喝喝,她把盘子里的糕点挑挑拣拣半天,拍了拍手叹气。 奚岄撑着下巴坐在软塌之上,凉亭的风如往日一样舒适,轻轻将她的发丝吹起,在她显得有点空洞的双眼前飘动着。 “你想什么呢?不会是那东阳仙君走了,你舍不得他吧?” 北溟瑶端起茶壶,将两人茶杯里重新添上热茶。 这一动作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了,她看了眼茶杯,反应过来。 “才没有。” 她说着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入口的茶不比往日的清香,反倒有点酸涩,糕点也明显粗糙了很多。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随即平静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想到近些日子传闻人间不太平,怕是又有好长一段时间,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北溟瑶有样学样,每日也去人间买些吃食,前几日样式多得摆不下,今天只有简单的糕点了。 她关切战况,于是问道:“你今日买糕点时,可有听闻些消息?” 北溟瑶也喝了口茶,面露苦涩:“升昌县被攻陷了,大升估计……不太好。” 升昌县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可想而知战况危急,她闻言有些愣住了,她在人间时,大升的国力雄厚,乃是中原霸主,没想到几百年过去,还是难逃兴衰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