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怔在原地,亲眼目睹帝姬狠厉的一面,与平日明媚肆意截然不同,直到帝姬离开,哀嚎声响起,凌渊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小殿下她,她会为了区区一个奴婢,如此行事。
武安侯府门前。
南都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公子皆默立于前,等着棠昭出来。
棠昭边向外走边将秋霜剑塞到汀竹手中,杀红了眼,步子还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一次动手,第一次杀人,还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她一时间难以回神。
杨璟彦一见到棠昭身影赶紧上前,上下打量一眼,想要责骂的话生生堵在心头,舍不得骂,到把自己气得不轻。
子书琅哲蹙眉不止,目光停留在她染了脏血的斗篷,这样的东西合该丢了,怎配留在她身上,抬手解下自己的斗篷,往杨璟彦面前一递。
“阿彦,你给小殿下换上吧。”
杨璟彦赶紧接过,给棠昭换上,他点着头,“还是你心细些。”
而后将那件脏了斗篷往守在凌府门前的小厮怀中一丢,收起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似淬过冰“帝姬殿下赏赐武安侯府御风斗篷一件,记得沐浴焚香,好生供奉于家祠中。”
说完便要带着棠昭离开。
小厮都快哭出来,犹如捧着烫手山芋般,这上面染上的可是家中庶公子的鲜血,他是不要命了,才敢拿去老爷面前;但是帝姬之物也丢不得,左右都是个死啊。
凌渊正追出来,只看见漫天大雪下,棠昭殿下娇小的身影往马车里钻,倏忽之间,那道身影如星辰坠下,往大地而落。
他惊呼出声:“殿......!”下,剩下的话生生顿住。
比凌渊声音更快的是子书琅哲已经手疾眼快地打横将棠昭稳稳接住。
子书琅哲闻声却未回望,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手中的力度又放轻两分,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抱进马车中。
帝姬车架已经驶过镇国公府一炷香之久,凌渊还在府门前怔愣着。
若是他习过武,不曾患心疾,只是那一点的距离,他冲过去也是可以将小殿下安稳接下的。可是他从厅前至府门,步伐只是比往常略快,心律跳动便异于往常。
他侧身看向小厮手中那件染血的斗篷,他追出来时,隐约听见了杨世子的话,是了,帝姬在武安侯府动刀剑,无论是何缘由,杨世子与翊亲王想必都是怒火不止。
“给我吧。”
小厮忙不迭将“烫手山芋”交出。
凌渊抚了抚手中的斗篷,动作极轻,眸光凝滞在上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警告门房几个小厮:“东西我拿走,管好自己的嘴。”
等棠昭再次醒来已是四日后。
正是黎明时分,整座南都于黑夜中缓缓脱离出,迎接天光降临。
棠昭从混沌困境中悠悠转醒,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思绪拉不回,只觉得喉头干涩,有些沙哑唤着:“汀云,给我斟盏茶吧,渴得很。”
寝殿之中只有杯盏相碰发出的叮叮声在棠昭耳畔回荡。
帷帘被从中间缓缓撩起一个弧度,孱弱细瘦又带着条条鞭伤的手臂递入玉盏。
“殿下,请用茶。”
这声音,
棠昭一把挂起帷帘,凭借丝丝亮光看清屋内之人。
钟离绝跪坐床边脚踏上,半身直直挺立,却垂头不敢直视帘中人。
“你......你起来啊,你身子好些了吗?你跪我做什么?”棠昭瞧见他手臂之上条条结疤鞭伤,忙接过他手中茶盏,担忧极了。
钟离绝行礼后起身,听见此句关怀,复跪下谦卑回话,“谢殿下关怀,国公爷和世子,还有翊亲王都赐药给奴婢了。奴婢现下已无性命之忧。”
这一刻思绪才算得上是全部回笼,听见他说奴婢。
奴婢。奴婢?
脑海之中不断滚动奴婢二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这样清风霁月的世家贵公子是烧糊涂了不成,开口自称奴婢,棠昭觉得一定还在梦中,否则怎地世界颠倒错乱。
她忽然记起那日在知君阁,他似乎也说了一句奴婢,只是当时下意识忽略。
棠昭恍神之中,没拿稳杯盏,茶水翻到在羽被上,濡湿一片。
潮湿之感层层穿透落在棠昭腿间。
钟离绝见此状,快速膝行两步,拾起玉盏置于脚踏上,想要替殿下换下被褥,却不敢动手,唯恐唐突。
于是手就僵在了半空,缓缓收回,竟被棠昭顿然抓住手腕。
臂腕的柔软触感直冲入钟离绝脑海中,惊到失语,怔在那里,忘记本分是该撤回手的。
被柔软包裹住的地方,下面是累累鞭伤。
棠昭闭眼深吸一口气,恳切凝视着面前这个自称奴婢的钟离绝。
眉目清秀,眸色温暖如玉,鼻梁高挑,面部轮廓分明,即使身穿小厮衣衫,可在落在棠昭眼中,他身上依然散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容貌与梦中公子并无二致,只是眼前的这位公子他身上少了肆意不羁。
棠昭突然将他往身边一拽。
钟离绝尚在震惊之中,没有丝毫防备,上半身磕在床沿。
疼得闷哼一声。
他因棠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蓦地抬头,不料撞入满天星河之中。
“你是不是钟离绝?”棠昭俯身注视钟离绝,二人距离之近,气息都在不断交换。
“奴......奴婢是。”
棠昭继续开口:
“云州钟离家族第三十二代家主钟离绝!”
钟离绝连连摇头,他只是个奴婢,怎么会是什么家主呢。
急忙否认:“奴婢不是。”
棠昭视线定在他双眸之中,自顾自问下去:
“三岁吟诗,五岁作赋,八岁便能熟读经史策论,是或不是?”
钟离绝未上学堂,字都不识,再次否认。
“奴婢不是。”
棠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