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汪多金仰头看着三楼栏杆处的郁明暄,得意地挑了挑眉。
身处下位要仰头看人又怎么样?
真正有本事的人,就算一时不济也总有翻身的一天。
相反,要是没有本事,只会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就像现在一样。
堂堂郁家大小姐,郁家的大东家,从前多么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现在却被几个没脑子的糙汉吓得面无血色,只能靠拔枪来威吓,就凭这一点,汪多金就知道,就算郁明暄脸上端得再好,也掩不住心里的慌乱
可惜了,时代不一样了,她也就只能吓吓人,不敢真动手,不然,不用他们,多的是人想弄她!
得意洋洋地欣赏够了那张吓得惨白的脸后,汪多金才高抬贵手般抬了抬手,成功压下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吵闹声,而后再次抬头看向楼上面容稚嫩的少女,说:“东家,不是兄弟们想闹事,实在是听说您要把厂子上交,太震惊了,又找不到您,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您能给咱们一个说法。”
说法?
郁明暄冷笑,“我的厂子,我想交就交,至于你们,跟从前一样,该怎么干活怎么干活,每月国家给你们发工资,没了收益的是我又不是你们,用得着跟你们交待?”
这话一出,底下立马有人急了,“那不一样!”
“就是!反正我们不同意!”
“对!把厂子要回来!你不能捐!”
情绪一激动,楼下就又喊了起来,几十号青壮年一喊,声势大得几乎要把小楼掀翻。
站在郁明暄身后的高明眼看事态不好控制,楼下那些人又有往上冲的架势,吓得一个腿软,差点儿跌坐在地,全靠身后秘书及时扶住才没真的丢脸。
郁明暄瞥他一眼,吩咐道:“去问问梁沪动身了没。”
她知道楼下人喊得到底是什么。
战乱时敢跑船的,全都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要钱不要命的狠人,想要人卖命,自然要给够卖命钱。
捷运轮船员工的收入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明面上丰厚的工资,虽然丰厚,但也够不上卖命钱,另一份私下的收入才是大头。
做过船运的都知道,船上的船员多少都会有夹带,这在明面上是被禁止的,但梁满仓最初为了招人,之后为了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把这份其他船行禁止的行为改成了半公开状态。
除了不对外说明,船上甚至单独开辟了一个小空间供给船员们存放他们私下买卖的物资。
到港后,这些物资船员可以自行处理,也可以由梁家帮忙统一处理,得到的钱财船行分文不取,都算作船员的收入。
就因为把船员的利益和船的利益绑在了一起,捷运轮船才能在连天的炮火里生存下来并越做越大。
至于陆地上跟随林耀先的这部分不跟船的员工,吃回扣也好,做假账也罢,或者林耀先随手赏一点儿。
总之,总有他们的另外一份收入,林耀先是个精明的商人,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更知道要收买人就得让人吃饱,并不太计较这点小钱。
船队上交后,船员们工资不变,但明目张胆的夹带就不可能了,回扣假账这些,更是想都别想,收入确实会缩水很多。
但这一点,郁明暄并不觉得有问题。
当年拿命在干活,自然多拿一份卖命钱,如今用不着卖命了,自然只能拿正常工资,何况捷运轮船的工资原本就不低。
有问题的,是那些贪心不足的人,比如楼下这些。
楼下叫嚣愈甚,郁明暄脸色也越发难看,她再次拿起喇叭,冷声警告,“船厂我已经捐了,你们现在马上离开,安安分分工作,我就当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否则后果自负。”
郁明暄长相艳丽,本就十分有攻击性,真正生气起来,脸一拉,眉梢间都是凌厉之态,一时之间镇得楼下众人都住了嘴。
高明长松了口气,照这个架势,今天应该是没问题了,他正想汇报梁沪的情况,刚往前走了一步,冷不丁听见楼下人群里冒出来一句话。
“呦!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这小脸儿冷下来,可真带劲儿!”
凉气一下子窜上头顶。
高明吓得再次站立不稳,猛地往后一倒,被身后的墙壁接住了。
他强行咽了口唾沫开口说:“东、东家,这、些都是些粗人、没素质、没脑子,你别、别生气。”
生气?
她不气!
郁明暄看向那个自以为说了句多好笑的话,正跟周围人得意洋洋显摆的男人,以及如同逐臭的苍蝇般瞬间把男人围在中间,以意味不明的笑容和眼神互相暗示,还不时抬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的众人,面色越发冷凝。
笑容和眼神的暗示逐渐发展成了窃窃私语,一群人的窃窃私语又逐渐失控,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带着颜色意味的挑衅眼神话语及动作。
那些龌龊的下流的让人反胃的黏腻眼神落在她身上,郁明暄握着枪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这也是她不愿意多来船厂的原因。
敢提着脑袋赚钱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不管主动也好被动也罢,这些人手里多多少少都见了血。
品行绝对可靠的都被梁沪带走了,剩下的,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其中,自私只想过点儿好日子但胆子不够大的不会来这里掺和。
敢在这种时候掺和她家捐产业的事儿的,全都是些既蠢又坏的亡命徒。
她跟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东西有什么可说的?
船厂里有这么多垃圾既是林耀先成立船厂的初衷造成的,也有历史客观原因,个人的是非曲折在当年的动乱里不好评说。
现在天下太平了,但她也不是警察,没那么多闲心管闲事儿翻旧账,真犯过什么事儿的,以后自有政府管,她只想把厂子交出去,眼不见为净。
却不想她好心不计较,有些人却嚣张惯了,还以为自己活在建国前,靠着几双拳头就觉得天下在手。
可笑!
郁明暄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用力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