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倘若你所言非虚,天下必要大乱了。真龙未陨,龙子尚存,魔族再度掀风起浪,我不能隐瞒一切,坐视不理。”
空气中陡然弥漫起一股紧绷的气息,连百里天炀这个全无修为的人都感到了杀意。
容与:“狻猊并非恶兽,又成了魔族的目标,我不会看着她身死。然而这个秘密绝非我守住了就能保她性命,我会禀明我师尊祁山掌门,求他庇护世间最后的真龙血脉。”
陈均笑了一声:“焉知你那师长没有包藏祸心?”
容与神色平和,语气笃定道:“我生就一双‘破妄之眼’,可辨善恶忠奸。以我性命起誓,师尊绝不是不轨之人。”
百里天炀听得呆住,万万没想到这种话本子上才有的神通居然真的存在。
也是这一瞬,她想起了他那句“你是好人”。原来是笃定她并无恶念才出手相护吗?
天生破妄眼。这样的资质,连陈均目光都微微闪烁,他掌中现出白雾,轻抚容与额头,看到额外的一双分明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那目光幽邃平静,仿佛能洞穿世间虚妄伪装。
陈均:“你倒是好命。”
容与不作一言。
修行,四分靠天赋,四分靠运气,余下的两分才是努力。这误闯的小子天赋便占了四分,逢此横难变故也全身而退,恐怕余下的四分运也占满了,着实令人羡慕。
陈均:“我要你起誓,会护百里天炀周全,不将方才我说的话轻易泄漏。”
容与以灵气割开手腕,一线鲜血腾起,他伸出手,正色道:“皇天后土为证,弟子容与在此以心魔立誓:倘若百里天炀不做危害苍生之事,愿以身护她安危,绝不令其殒落奸人之手。方才弟子所闻之言,若非为保护百里天炀,绝不轻易泄漏旁人二字。”
百里天炀有些不忿:“我的安危我自己保证便是,你又不欠我什么。”
容与看了看她,解释道:“方才你也听见了,此事涉及魔族所谋,并非你一人性命之事。”
百里天炀:“先说好了,我虽然不会为祸一方,但你说的这些苍生道义什么的,也不干我的事,我是决计不会为了这些酸儒道理出生入死的。”
容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陈均打断了:“有什么架你们出去再吵。不然别管什么真龙之子,也别管你指天发誓,全都得一锅端了。”
陈均一拍桌案,眼前那张她祭拜了十几年的桌台如云烟般消散,上面所写或真或假的名字皆尽数如尘烟弥散。
那云雾翻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洞口,内里却是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百里天炀起身来到通道之前,临走前空气却陷入冷然的沉默。
就在空间扭曲,云雾消散之际,百里天炀最后看了一眼陈均,不知怎的,那一眼未流露哀伤之意,却看得陈均心中抽痛。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临走前,百里天炀看到了陈均露出的片刻本体。
“吾名白泽。”
*
自汴水镇离开,周遭空气陡然沉重起来。
陵墓中不点烛火,奇异的是也没有夜明珠相照,这一点有些怪异,明明墓主人的身份十分不凡。
容与按下心中疑思,循着记忆前往自己进入陵墓的道路。
百里天炀人生乍逢大变,神思恍惚,只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他身后行走。
见她于此危急关头仍然魂不守舍,容与正欲出声提醒,却在前方数百步的位置瞧见了一缕微光。
入口透光处,有个晃影遮挡。
竟是有人在守!
“谁?”守门男子敏锐竟丝毫不逊色于他,未及他二人反应,就已经察觉到了陌生人的存在。
借着这背光,他隐约看见男子高挺的眉骨。守门者出声后,迅即察觉到此气息是敌非友,竟然毫不犹豫地出拳袭来。
容与借着剑鞘化解他的拳劲,空气中响起砰砰的炸裂声。
他带着百里天炀连退数步,虎口被震得发麻。
也是这一拳,让他辨认出了此人身份——体修。
拳中所含暗劲绝非寻常体修能够做到,这人出自中州五宗之一,以练体闻名的御门!
中州五宗,已有两宗弟子汇聚于这一处无人知晓的陵墓。
这些人都是为狻猊所来?
容与冥冥之中觉得有些不妙,男子看见他神色变化,轻笑道:“认出来了?”
容与并不答这一试探诈语,带着百里天炀试图退回陵墓内部。
陵墓深处错综复杂,极深极广,远胜于在门口缠斗。
男子看出他意图,出手拦住。这次他不再留手,此人极有可能认出了他的身份,不能留这二人活口。
他坚实的小臂上浮现出粗粝的石岩般的纹路,气流迅疾而猛捷,仿佛天降陨石般砸来。
容与甩开百里天炀,剑光出鞘,正面应对了这一击。
御门男子一拳砸碎了剑影,余威波及了容与本人。他本就受伤操劳,这会儿中招,嘴角立刻溢出一丝鲜血。
而对面那人气势节节攀升,显露出他本来的修为境界。
此人是元婴修为!
“还在留手?你是真瞧不起我啊。”元婴修士一怒,足以掀山断海。
敌人的修为超过他两个大境界。若是金丹容与尚有一战之力,偏偏……却是在身负重伤时遇上了元婴修士。
他低声提醒天炀:“快走!”
百里天炀察觉敌人难以应对,早就暗中躲避战局,不欲拖他后腿。这会儿见容与面上浮现赴死之志,焦急无措中也生出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恨来。
她却不欲丢下容与离开,说道:“哪有你就死我逃跑的道理。也罢,这十几年倒也活得自在。”
容与朝她摇头。
那男子听罢这段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兴道:“我是仁慈之人,便送你们这对野鸳鸯一同上路吧。”
他不知前因后果,妄自开这玩笑,但却丝毫没有留手,灵力汇聚于全身,以雷霆之势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