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九年前。
百里天炀和赵雁对视一眼，暗中记下这个线索。两人各自以眼神询问，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赵雁自入荣都以来，便一直在搜寻各式各样的消息。然而却浑然不知九年前许氏在荣朝引发了怎样的风暴，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
元帝闹了很久才因为疲惫睡着，他眼下乌青一片，眉宇间褶皱很深，笼罩着焦郁之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你说……这个乐师究竟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被诛九族？”百里天炀咂舌道。
赵雁没有回答她，眉头轻拧，嘴里念叨了声“姓许……”
百里天炀：“怎么？你想起什么了。”
赵雁：“我只是没想到而已。倘若是九年前的事情，其实距今并没有多久，元帝却瞒得这样好……”
他眼底浮现幽光，似乎有怜悯。百里天炀对上这样的眼神，微微一愣。
事情过去根本没多久，却已经连只言片语都找不到。
除了消息隐瞒得好之外，还有一个更直接、更接近真相的解释。
那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
回到清河王府，两人把探听到的内容告诉了其他人。
尽管只是复述，仍然能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紧绷。凌护听得一愣一愣，有些后悔没有和赵雁一块去。
洛之清：“九年前……来之前我也打听过，不曾听闻荣都之中有何变故。”
赵雁微微一笑：“其实还是有的。”
所有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赵雁：“九年前发生了何事我虽不知晓。但这其中确实有个变化——曾经在江北赫赫有名的王家，此后销声匿迹了。仿佛正是在这场未知的变故中受了重创。”
洛之清：“世家沉浮变化乃是常有的事，荣蔼称帝的时候灭了不知多少世家，那会儿坐在家中也有飞来横祸，第二天就是满门抄斩。你说的也太牵强了。”
凌护：“洛师妹所言有理。”
百里天炀瞠目结舌，注意力全被洛之清所说吸引了：“等等，不是说女帝荣蔼是千古一帝吗？”
洛之清透来鄙夷的一瞥，毫不客气道：“读点宜朝史吧你。她在推翻李朝，一统天下时确实功绩显赫，但称帝晚年却变得残暴不仁，如今仰慕她功绩的多半是羡慕她草根出身吧。”
听到“草根”二字，赵雁插嘴：“不是说她是龙神转世？”
洛之清笑道：“胡编乱造罢了，哪个结束乱世的君主不是身披神谕？元朗不也自称真龙命格，天下之主？装神弄鬼。”
元朗，荣朝开国之君。昔日宜朝末年，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偏居一隅的元朗彼时还只是个小小东台令。每日处理完公务就是钓鱼，远离战乱，在各地纷纷举兵声势浩大的一众军阀中，看起来似乎不曾有宏图大志。
然而一日夜里，他与将士在东台议事，忽然狂风大气，背后现出一条万丈高的金龙。
与此同时，象征着贤君明主之兆的瑞兽白泽现世——
上一次白泽面世还是昔年荣蔼在崇丘立国时，后来荣蔼果然一统天下，建立了宜朝。
于是众人皆以为上天显灵，纷纷下跪，高呼元朗为“真龙钦定”，奉他为天下之主。
元朗就罢了，但百里天炀从小就听着荣蔼的故事长大——身为女子，在乱世扫平天下，一统江山，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听闻这些，不觉有些幻灭。
百里天炀：“荣蔼不是称帝前曾在伏龙崖斩除蛟龙吗？哭江和伏龙崖如今不就在祁山？”
除却容与之外，在场的三名祁山弟子无不浮现尴尬神色。
“哈哈……这，传说也有传说的风致嘛。”
换言之，也就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
正如元朗会给自己塑造“真龙命格”的身份，祁山，一个远离中州的门派，也会给自己宣传一些各式各样的传说来增加知名度。
容与初见她时，她便主动问起女帝斩蛟的传说，对方回复“确有此传闻”……
百里天炀看了看端坐在一边，不发一言的容与，对方还是那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这个世界，更加幻灭了。
“说起许姓乐师，我还有一个猜测。”
赵雁打断他们的闲聊，思忖道：“虽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许，但是……千年前元朗建朝之后，曾有过一位很有名望的宫廷乐师，堪称国手。”
“此人名叫许谈，精通多种乐器，尤其擅长琴、箜篌。”
洛之清：“琴和箜篌？可是宫中响起的不是阮咸声吗？”
赵雁：“我也说了，只是个猜测。许谈是当时有名的宫廷乐师，许家后人世代在宫中供职，也许这两个许家就是同一个许家。”
凌护：“千年过去了，或许传承早已断绝。何况姓许的人不止一个。”
百里天炀问：“能否设法找到许谈后人？”
赵雁摇头：“我找过了，没有线索。一个宫廷乐师，如果有传承和后代的话，去宫中说不定能找到。”
要在深宫之中寻找一个死了千年的乐师后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毫无疑问会引来元帝的猜忌。
事情再次走入了死胡同。
这些猜测，或真或假，难受的是，真也说得通，假也说得通。因为知晓真相的人或许都已经死无对证。
凌护：“或许……我们应该再问问清河王？”
洛之清：“清河王本就费心隐瞒，根本不会将此中症结所在告知于我们。”
就在这时，容与忽然侧了侧身子，仿佛不经意间掉了一本书册。
那竹册咕噜几下滚到了遮帘下头，百里天炀距遮帘最近，几乎是立马闻声转头，结果看到门后飞快一闪的一片衣角。
她眸光一闪，面对其余四人投来的目光，做了个口型。
有人监听。
容与起身将竹册拾起，碾了碾册头，对着百里天炀颔了颔首。
百里天炀心领神会：“不必，嘉祥郡主已经是死人一个。我等不必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