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又一轮的连轴转开启了。
唐星悦联系了平时打工的无照商贩,跟他说明情况,把谢思风介绍给他,说年轻小伙体力旺盛肯定能帮上不少忙的。
于是,大少爷罩着连帽衫,画风清奇地在街边帮摊贩打下手。
谢思风确实长得好看。浓黑如墨的眼,白皙的皮肤,加上他那公子哥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街边卖烤串儿的。
但他要戴上帽子,不然监控可以拍到他的面孔。如果母亲选择联系警方帮忙,他很容易就会暴露踪迹。
即使奇奇怪怪地戴着帽子,他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上前一看,是个帅哥,更加来兴趣了。
摊贩可乐呵了,这小伙儿长得好看,给他吸引了不少顾客,有华人也有洋人。
但过程似乎不太顺利。
谢思风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懂得这些庖厨之事?
摊贩要他拿一串鸡柳,他给了一串羊肉;摊贩要他撒点孜然,他给撒了胡椒粉;摊贩要他加点木炭,他直接上手,差点把自己烫伤。
摊贩气了,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训他。谢思风知道自己有错,只好连声道歉,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等晚上回去,唐星悦先是让他把一身的油烟味给洗了,再破天荒允许他在屋里坐会儿,聊聊天。
“怎么着?大少爷第一天上班什么感受?”唐星悦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因为从她今晚见到谢思风开始,他就一脸挫败感,满脸写着不高兴不服气。
“……别问。”
唐星悦嗤笑一声。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应该就是少爷手忙脚乱不懂帮手,照那她对摊主的脾气的了解,摊主应该没少骂他。
她再一次心生感慨。这大少爷干啥赖在这儿体验人间疾苦?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她克制住自己问原因。看得出来他不太愿意说。
“……”
又是一阵沉默。
唐星悦觉得不能再憋着,还是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明明有个好家庭,为什么不回去?”
她转头,望向他的眼睛,“读名校是很多人的梦想,你的幸福程度,普通人只能望其项背,为什么还来打工?” 总不能是与民同乐吧?
谢思风乌黑的眸光沉静,听到她的问题后却微不可见地波动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叛逆到这种程度。
那天晚上他跟往常一样失眠了。精神不好,所以第二天早上的专业课他迟到了。老师课后找他谈话,声色俱厉地告诉他,他的课从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迟到,今后他会严肃考察他的表现,但凡出一些差错,他就直接让这门课挂科。
他神色如常地回到家里。母亲早就听说了这件事,饭桌上她又用了平时的那些话术,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公司很重要,公司没你不行,你要踏实一点以后好帮助公司。
被专业课老师训斥他都没崩溃,听到母亲这十年如一日的糟心话,他脑海中的那根绷紧的弦却禁不住,断裂了。
当天晚上,他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泼了墨似的天空,活了十九年的好儿子,突然想疯狂一把,逃离当下的一切。
于是他翻窗逃走了。找了个无人的死角,他逃脱了这个对普通人来说梦境般的花园。来到大街上,却不禁触目惊心:夜晚的街巷,都是胡乱倒地睡着的流浪汉。
一夜无眠。等到天明,他们该发现他不在了。
循着记忆,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走到太阳高悬在空中了,好巧不巧地走到了Chinatown。牌坊上“天下为公”四个大字让他倍感亲切,让他想起了在国内跟高中同学一起过的日子,并没有现在这么痛苦。
等到傍晚,他在唐人街转了一圈,已经饥肠辘辘了,身上没有钱,却有身份证件。很奇怪,他逃走之前觉得带上这些证件可能有用,然后就带了,却完全没想到带钱,也没带信用卡,信用卡的消费记录会暴露行踪。
就在他饿着肚子时,一群黑衣男人冲了过来。他认出那是家里在旧金山请的保镖,他只在下飞机的时候见过他们来接机。
他毫不犹豫,转身涌进了唐人街的人潮。
跟他们斗智斗勇丧失了许多力气,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辗转到天黑,街边只剩一家饭店还开着大灯,他毫不犹豫跑了进去。他不知道保镖有没有看见他进去。
然后,就宿命般地,碰见了唐星悦。她在女厕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这个倔强的女孩就在眼前,向他发问。这个问题应该藏在她心里蛮久了。只是他表现得太“生人勿近”,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没有问。
“说实话,我本来并不打算读名校。我以为我会正常地高考完,然后上国内的top2,完成学业后再打理我家的公司。”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扉。
“没想到我妈这么疯狂。高考完的暑假,我还没喘过气来,就通知我,说下周就去旧金山了。他们一致认为,就算我读了top2也不够,读完了本科还会把我送到海外读研。所以干脆直接来美国念书吧。”
“听上去很美好,本科是旧金山名校,毕业直接继承家产。可是我才多少岁?我读完本科22岁,就要直接面对公司里那些老家伙,跟他们周旋了。我从小到大在人际方面都不开窍,我要怎么面对?”
谢思风似乎不愿说下去了,懊恼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一转头,却发现唐星悦眼神微微晃动着,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