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床上稍稍多待了一会。
邬霜并未再拖沓,掀开毛毯准备起床洗漱。
自大学进入警校起,她就不习惯多睡,早养成了刻入骨髓的生物钟。
邬霜踏上拖鞋走到书桌旁,睨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雨夜压抑,已经快六点,竟然丝毫没有天明的意思。
她接收下载群里的新文件,点开后脑袋却一片混沌,没有一星半点的思绪,索性拿了条睡裙钻进浴。
水汽氤氲,模糊了镜面。
镜中女人属于那种偏向于病态的瘦,模样也算不得精致,细长柔软的头发贴在脸颊,黑眼圈像两团沉甸甸的乌云。
脸上没有多余瑕疵,却也不见得有血色,惨白得有些吓人,算不得标准意义上的美。
卧室依旧没有开灯,邬霜赤脚走到书桌旁,木质地板上遗下浅浅足迹。稍稍整理一番,她任由湿法贴在后背。
挪开电脑椅后,屏幕右下角的图标来回闪烁,提醒她查看最新邮件。
邬霜随手点开文件,侧身伸手够过身旁充电的手机,几分钟前收到了两条未读短信。
隋蔷:[霜霜,你醒了就回个电话。]
隋蔷:[邬医生的事情,好像又出现新线索了。]
邬医生。
发丝上的水珠浸湿了后背一大片,邬霜看见这三个字指尖颤了颤。
她使劲捏了捏掌心,赶紧拨通了隋蔷的电话。
没人接听。
怎么会没人接听?
邬霜很快开始烦躁,湿透的后背生起一股凉意。心口方才燃起的热度,与后背的凉意摩拳擦掌,让她进退两难,胸闷到难以呼吸。
她又拨了通电话出去。
依旧无人接听。
邬霜慌乱地扯开靠近抽屉,摸索一番,从最里边翻出一盒尘封许久的南京。她的指尖在烟盒上轻轻地敲了几下,迟疑了几秒后,随即取出一支,滤在嘴里。
“咳咳……”
她被第一口醇厚浓郁的烟呛得咳嗽,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邬霜捏着手机,又狠狠地吸了两口。
她不是那种充满耐心的人,稍微等久一点,就会表现出不耐烦。
灼热烟头升起徐徐轻烟,邬霜盯着指尖炙红星点出神。
她掐断拨号,又拨了过去。
“喂,霜霜。你醒了吗?我刚刚才到宿舍,正在洗澡呢……”电话那头传来隋蔷的声音,夹杂着水流声,“你这催命连环call吓我一跳,还以为队里又有什么急事儿呢!”
邬霜在空糖盒里掸掸烟灰,打断了她的话,“说正事。嘉望那件事有什么进展?你又查到了什么?”
“霜霜,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电话那边的水流声停了。
听筒似乎能传过彼此的呼吸,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不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邬霜的情绪不太好。
“所以,邬医生的死亡申请,你提交了吗?”电话里传来隋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邬霜停顿了几秒,像思考,像挣扎,最后掐掉了那半支烟,缓缓坐直了身。
“我为什么要提交这种申请?”她反问,语气里满是排斥。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167条规定:公民下落不明四年,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宣布其死亡。邬警官,我相信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隋蔷不想看着她再自欺欺人下去。
“证据呢,下落不明就得死亡判定?人丢了他妈的不应该去找吗?”邬霜麻木地翻阅着文件,冷叱道。
隋蔷知道邬霜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得了,也劝不了。
隋蔷跟邬霜共事两年多了,两人算得上能谈心交腹的朋友。但每每与她谈及这件事,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隋蔷的年纪也不大,在警校主修刑侦这一块。她父母也是从事相关工作的,稍稍打点了一下关系,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宜川刑侦支队,这一待就是三四年。
邬霜就不一样。
她之前在隔壁市的110指挥中心,按理说属于公安文职这一类的,却在14年年初借调到了宜川市。
按理说,小姑娘这专业能力肯定对付不上,上边儿的领导却把她分配到了刑侦支队。
邬霜刚进队,就引起不少风言风语。
其实无论在哪儿,天降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都会引人注目的。
更何况是刑侦队这种男人窝。
一时之间,传闻四起,刑侦队调来了朵高冷警花。
在绝大数人都还在质疑邬霜的能力时,或者揣测这姑娘的强硬背景时,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来。
高冷小警花已经结婚了。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小警花的未婚夫,在婚礼当天失踪了。
一时之间,队里的八卦之风又换了片天。
没有亲身经历的悲剧的人,倒是对邬霜充满了同情之意。但邬霜却跟没事人一样,一心扑在各类失踪大案里。
起初接近邬霜,隋蔷确实也带着点八卦之心,再后来的相处中,她发觉邬霜这姑娘确实有点意思。
她办事利索效率高,又很能吃苦,从不摆空降兵的架子,两人便渐渐熟络起来。
隋蔷不知道那位邬医生为人如何,但能轻而易举感受到的是:邬霜很爱他。
“阿蔷。”邬霜冷静片刻,声音颤巍巍的。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吧?我这人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像今天这样的话,我希望是你说的最后一次。只要还没有直接证据,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就不会提交死亡申请。”
“这绝对不是我安慰和麻痹自己的理由。因为我相信嘉望,他没有任何理由,抛弃我和他的父母一直不出现。”
“所以,我必须要知道真相,你能明白吗?”
邬霜的语气有些激动,手不自觉地转着无名指的婚戒。
渗人心骨的钻石没有温度。
她突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