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祝听此言,才尤若惊寒彻骨,一下变了脸色。
苍婧终于看到张长明以小见大的好本事。僭越君臣之道,这才是他给朱正司的致命一击。
苍祝立刻从席间跨过,直往朱正司而去,朱正司迎来了苍祝一脚。那一脚直踹朱正司胸口,叫他当场含胸同痛嚎。
朱正司之惨痛面色皆青白,苍祝未说一字,脸颊显出深深咬印,他一脚又直踢朱正司后背,把朱正司踢得岔了气。
朱正司再度回过气来,抬头就见了苍祝那张自上而下俯视的脸。朱正司身上已是哪里都痛,再受不得了,便爬到一旁躲得远远的。
朱正司躲开了苍祝,可躲不开张长明, “朱正司长街之上加害长公主,祭其金像是其一,其二乃是搅乱民意,妄以掌控民意为己用,他无视陛下在天,野心不止是在三公之上,而是天子之上,其心与谋逆无异。”
张长明给朱正司扣下了最大的罪,就是谋逆之罪。他不是疯,是清醒,是僭越。
一个凌驾于天子之上的奉常,何能再留?
苍祝气急当头,“张长明听令,朱正司有僭越之心,有谋逆之罪,他不把朕放在眼里,他的谋逆之罪要公之于众。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僭越君臣者,是何下场!”
苍祝仍然觉得不解气,“还有这座紫金道观,今日查处此道观,将他朱家三代金像全部捣毁。”苍祝又多加一则,将朱正司所有的成神之梦抹灭。
朱正司半张脸都是血,血凝住后,浮肿的眼袋更显得青黑,他面目狰狞道,“礼教是我朱家定,神意是我朱家传,天子祭天拜神不过是我一语,我何以不能在天子之上,在世间为神!”
朱正司直视着天子,这个天子何尝不是相信神灵能让他如愿,何尝不是想自称为神?既然天子要杀践踏他,那朱正司亦践踏着天子的梦。
苍祝极为暴怒,“朕祭天拜神,拜的不是你!张长明,你给朕好好地惩罚他。还有这座坑蒙拐骗的假道观,把它推倒填平。”
朱正司的罪定下后就被张长明带走,紫金道观成了一座空观。什么达官贵人都不会再来这座道观了。
满脸血污的朱正司似疯似癫,“本圣人是神,你们不能反我。”
他被人架着出来,见了一身青衣站在门口。那被世间艳阳青睐的人,在朝堂不食人间烟火,他又生得君子如玉。
朱正司双眼顿时挤在一起般,“任你说得万般好听,你巴结女人当官,不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
萧青感觉到了朱正司的嫉恨,正是那种男人嫉恨男人。
“我是要当人上人。因为要和我夫人在一起,首先我得做个人,然后我得做个仁义礼智信的人上人。” 萧青高抬了眉目,他俊郎青俊,一身束袖青衣陪着紧贴的腰绅,身姿如松,气韵不凡,让朱正司看得眦睚皱紧。
“天底下为什么要生你这样的男人,老天不公平!”
朱正司咆哮震怒,萧青看上一眼都觉脏了眼睛,故再没有理睬他的疯态。
就是因为萧青与苍婧同样的不屑,让朱正司的哀嚎更重。他在天地间哀嚎着他的嫉妒,可天地一如既往的无声。
金殿里只剩了苍祝和苍婧二人。一时间寂静无声,苍婧好像在看一个极为陌生的人。就在今天,她认识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苍祝。
苍祝收起了一些嗔怒,反问,“朱正司之罪已昭示天下,皇姐为何不高兴。”
苍婧移开了目光,她不知该看向哪里,这里还有朱家的三座金像,它们承载着多少人的性命和血泪。
真真假假,是非黑白早已在朱正司口中诉尽。掌管礼教,主持宗庙,传导神意的奉常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礼教和神意,他深知这一切皆为虚假。
“我看不懂陛下。”苍婧草草说道,以着极快的语速掩盖她的失魂落魄。
“那是因为皇姐不在此位。”
“所以陛下认为朱正司是对的?数千人的命不是命,朱家的礼教祸害天下万民也不重要?”苍婧彷徨不已。
朱家三代害了近两千条人命,人证物证皆在,苍祝不让天下人知道。但张长明一句僭越君权,他就觉得朱正司罪恶滔天,其罪孽必须明示,永不翻身。最重要的竟然不是礼教之下的人命。
“皇姐偏袒萧青,学他学得越来越像了。”
苍婧一口闷气直冲而上,“你不要总说他!我是在问你,大平的天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苍祝眼神飘忽不定,甚至不可坚定看一处,“皇姐想要他受到惩罚,朕会给他严厉的惩罚。”
“这不是关键,你很清楚。”
“你若可怜冤魂,朕也可以……”
“可怜冤魂是一回事,那活着的人呢,以后呢,”苍婧不想听借口,她一步走向苍祝,苍祝有些闪躲,她满是不解,“他的礼教把人吃了,难道不是礼教的错?”
“不是,”苍祝十分果断,“只是他一个人的错。”
这简直是荒诞,并且在苍婧眼里,这种荒诞还很拙劣,“把罪归结为一个人,可以掩盖一切?这些话说出来,你信吗?”
“皇姐最好别再说下去。”他警告道。
“你觉得我不该说什么?别忘了,是你告诉我,你要推翻旧制,要肃清官场,要大平国泰民安。”
“国泰民安就是没有人可以僭越朕。朕是天子,天子就该一呼百应,受万民敬仰。”苍祝声声直入苍婧心底,他偏执的面孔她头回领略。
苍婧还记得那个推翻旧制的帝王,那个意气风发、要施仁政的帝王,那个说天子明君可容各异之人的帝王……一年年,那个帝王在消失。
他消失在哪里?一个圣女的谗言里吗?
“你要一呼百应,万民敬仰,得尽民心,可心里又如何看万民。”她试图寻找处他曾经的意气。一个说着要当明君的帝王,现在在何方?
“皇姐又在说什么?是他们心里没有朕。”
他高高在上,轻描淡写一句如漩涡滚滚。苍婧确实看不到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帝王了,“你如果是敷衍我没关系,但希望不要敷衍你自己。”
苍祝神思已倦,“皇姐最好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