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有北方急报。韩邪右贤王于蛟城自立为单于,大多猜测伏耶已死于漠北之战。
得此消息,苍祝舒心不已。又逢皇城里太一神殿即将竣工,帝王大举祭祀,到高台道山祭太一神。
太一神为他所定,他称之祭拜,实为封赏这个他自己造的神。
此行,百官同至,三公之上的大司马却未至。
然帝出,有光禄大夫斐其勒同行。一个韩邪人步步高升,入侍左右,凡帝王出就伴乘。官场风声遂起,这个当年被大司马俘来的韩邪人肯定是大司马安插的心腹。
萧青自箭伤好后,连府门都还没出过,世间就又是一片风声。
流言浩浩荡荡,军营里也在说着这些。一个营帐中就传来不平之言,
“不就是个仗女人行事的匹夫,当日没能一箭射杀了他,真是老天无眼。”魏敢正大放厥词。
手下军将提醒,“魏将军,别说了。”
“怕什么!”
魏敢大臂一挥,却见营帐外站着常寿。
“你刚才说什么?”常寿的怒光摄人不已。
魏敢有些胆怯, “我随口一说。”
常寿一把揪住了魏敢的衣,“你刚才说你射杀谁?”
眼看常寿是听到了,魏敢也不瞒了,反道,“大将军,我也是为你考量。你舅舅回来后就位居大司马,他有几个本事配这位置,没了他,你就是唯一的大将军。”
常寿迟迟没有松开魏敢,魏广的衣领被越拽越紧,“谁许你这么干的?”
“他杀我父亲,我为何不能杀他!”魏敢大叫一声,军营里得人都围了过来。
邓先冲上来拉开了常寿,他抵着他的肩与他低言,“这是军营,你冷静点,别传到陛下耳朵里。”
常寿握着双拳,转身出了营帐。
从漠北归来后这么久,常寿什么都不知道。萧青瞒着,苍婧瞒着,程襄瞒着,他们三个人吞下的委屈常寿在那一刻尝了三倍。
常寿知道漠北这一战他舅舅历经了什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
可魏敢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杀他舅舅,当众骂他舅舅。常寿越是想,越是恨。
祭祀罢,神庙落,帝王圣心大悦。又于三日后,亲邀众军将与众族亲于上林苑狩猎同乐。
随帝王一声高呵,年轻之士跨上马匹,随着帝王冲向深林。
像萧青这样彻底退出军营的人,依然没有出现在上林苑。一是自觉老了,二是没个进猎场狩猎的兴致了。
他就在府邸陪着夫人,不知为何,总觉时间越来越不够用。萧青看着苍婧,眼睛也不想眨一眼。
可惜夫人不解风情,看着远方,不知起了什么心思。
萧青一叹,“我要让太史给我写段新的。”
梧桐树下,她就着他的膝为枕,本神思两两,听此言,才转了眉目,看着那双一如少年般清澈的眼睛,“你是不是嫌他给你写得太好。”
萧青一挑眼,那眼中又转了些许深暗,“他现在应该写写我有多惨。比如说我被罢出朝堂。”
她浅笑出声,好似笑得耐不住了,便以指遮了遮唇。
“有这么好笑吗。”萧青话都没说完,就被她的笑声打断了。
“别人眼里,你位居三公之上,就算被罢出朝堂,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打不了仗了。你在他们眼里叫安享晚年,天天过得多滋润啊,怎会觉得你惨。”
她笑得前仰后翻的,萧青目中却泛自哀,“可不就是我年纪大了。他得写写我因年老色衰,宠荣不再,夫人眼中无我,日日形同冷宫。有多惨写多惨,这样夫人就能看看我了。”
她嘴角略带玩味,“你宫里都热透了,还冷呢。”
萧青垂落眼角,几分落寞,“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苍婧边笑边道,“我刚才在想,我们不如离开旬安,去陵城看襄儿和玥儿。”
她又想耍些野性子,萧青听了有些心动,“好是好,不过一路都会是陛下的眼睛。”
苍婧眉梢一扬,好生桀骜,“爱看就看吧,我们一家人见个面怎么了。”
萧青非常赞同,“那什么时候出发?”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和他告个辞我们就出发。”苍婧道。
正是摩拳擦掌打算一辞旬安时,府中就来了贵客。
只见一身盔甲未退的苍祝提着剑,拿着一支箭冲来。两人还未起身迎客,苍祝就怒气冲冲把箭摔在了他们眼前。
也就在同时,萧青伸手挡在苍婧到身前。
箭上带血,散着血腥味。
苍婧现在已是少见这些,见血猛然闭了眼。
萧青挡住了苍婧的视线,“你把狩猎的箭扔过来干什么?”
“这是常寿射杀魏敢的箭!”苍祝愤音难止。
苍婧和萧青震愕不已。
“常寿呢?”萧青当即就问,心急不已。
苍婧拉住萧青,对苍祝道,“你给常寿定了什么罪,我都买下来。”苍婧确信苍祝定是要留个将军的,凭常寿的军功何能让他丧命。
“你还敢说买下来,”苍祝满目顽执,“果然啊,你们和常寿合起伙来骗朕!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们担心常寿,就和常寿为了他舅舅杀人一样不在苍祝的意料之中。
就在今日狩猎,常寿一箭朝着魏敢射出。在军将眼前,苍祝眼底,把魏敢当场射杀。一箭穿喉,魏敢从马上摔落人就死了。
深林之中所以军将都看着,一具尸首躺在路间。刚上任没多久的骠骑大将军杀了对大司马不敬的魏广之子。
“常寿,你当着朕的面杀人,你想干什么!”常寿杀魏敢的那一刻,苍祝也从马上惊得摔落。
苍祝想不到别的理由,除非是因为魏敢杀萧青这件事。
而常寿正是满腔恨意,“他杀我舅舅,骂我舅舅。没有人可以这么对我舅舅!”
苍祝至今没有反应过来,耳边那一声声舅舅,和苍明那一声声舅舅重叠起来。
“他舅舅?他舅舅!”苍祝手中的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