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庄重森严的皇宫内一片银装素裹,压在红梅枝头的积雪摇摇欲坠,鹅毛般的大雪绵绵不绝,似五月的杨絮洋洋洒洒地落下。
落雪无情、寒梅竟绽,滴水成冰、寒意刺骨。
悠扬的琴声断断续续响起,好似闺阁少女待嫁思春,一曲湘妃怨,更是听的人如痴如醉。
偶尔踏雪路过的宫人都行色匆匆,唯恐多做停留,沾湿了鞋袜不要紧,若是一时不慎被冰黏住了鞋底,耽误了正事,可就无处诉冤了。
此时,位于御花园西南角梅苑的博望亭里,却是一派春意盎然。
博望亭五角各放了炉子,更是有宫人时刻加炭,哪怕是五面透风,也难掩暖意。
这是一场争奇斗艳的盛会,后宫诸妃使尽浑身解数、不顾身份,只为讨得帝王欢心。
宁德帝萧遂侧卧于榻上,单腿支起,身上随意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盖住了里面松松垮垮的单薄锦衣。
玉冠束发,年轻俊美,剑眉星目,形容昳丽,温柔多情。
也只有这样的帝王可以让女人为他疯狂,身陷于那飘渺又短暂的情爱中无法自拔。
颜妃容颜极盛,身着藕粉色舞衣柔软娇美,一舞长袖折腰更是婉约妩媚,技惊四座。
林妃弹着古筝,周嫔琵琶伴奏,其余宫妃各展所长。
皇后端坐于榻旁的软凳上,并不算出众的相貌一派平和,挂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萧遂薄唇水润,每隔一会儿便拿起案上的酒杯饮上一口,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惬意,或是阖上眼眸品乐,不时点评上几句,或是睁开双眼赏舞,与颜妃眉眼传情。
少年心性,行为是毫不遮掩的放纵肆意!
人不风流枉少年,果真不虚!
皇后见着萧遂一连喝了半壶宫酿,还有接着喝的趋势,担着中宫的职责,终是忍不住俯身规劝道:“陛下,冬日饮酒,多则伤身,不可放纵。”
萧遂推开皇后按住酒壶的手,隐有醉意,却浑不在意道:“如此良辰美景,皇后莫要扫兴!”
不顾皇后被推开后撞到手肘时吃痛的神色,也当做没看见嫔妃们见皇后受此屈辱时偷笑的表情,萧遂对着颜妃招招手:“爱妃,过来。”
颜妃顺从地停下,顶着旁人嫉妒怨恨的目光,莲步轻移,柔情万千地俯在萧遂膝上:“多日不见,陛下可曾像臣妾思念陛下这般思念臣妾?”
萧遂大年初一时亲诣奉先殿祭祀先祖,这本是惯例,往年皆是如此。
今年因着边关战事又起,前朝也并不安稳,大梁境内匪盜四起,扰了大梁子民安居乐业,萧遂在封笔之前同朝臣商议,决定亲自前往太庙祭祖,乞求祖宗保佑国泰民安。
年初一奉先殿祭祀后,当日便出发了,直到初八,也就是昨日深夜才回宫。
萧遂是独自前往的,这么些日,可以说后宫诸人无人得见天颜。
萧遂怜爱地抚摸着颜妃保养精致的发丝,感慨道:“一别数日,方知何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啊。”
颜妃毫不掩饰地喜悦,甚至挑衅地给了皇后一个得意的微笑,无限娇羞地低头:“陛下!这么多姐妹都在呢!”
“无妨。”萧遂扶起她的身子,细细打量着,末了评价一句:“爱妃甚美,只是粉色终究流于庸俗,不如红色衬得爱妃肤白貌美、雍容典雅。朕回头支了尚宫局……”
“陛下,不可!”
皇后终是撕下了故作平静的伪装,身为妻子,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妾室郎情妾意,她只能忍着妒忌强颜欢笑。
萧遂无视她、冷待她,她可以忍,因为她喜欢他,偏生她的相貌不够讨他欢心,怨不得他。
嫔妃挑衅她、嘲讽她,她可以当做不在意,因为她是皇后,是唯一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的妻子。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允许嫔妃僭越,觊觎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萧遂偏过头看她,眉眼间已有不悦:“皇后可知后妃之德,打断朕的话,你宫规都守到哪里去了?”
颜妃更是不悦,一腔失望油然而生,自然不会对死对头有什么好脸色:“身为后妃,最重要的是顺从,视陛下为天,如今皇后娘娘公然下陛下的脸面,究竟是仗着丞相在前朝为皇后娘娘撑腰,还是陛下冷淡以致皇后娘娘生出诸多怨恨!”
颜妃当年惜败,这才叫容貌不如自己的皇后坐上中宫之主的位子,自己屈尊妃位。
多年来,此事一直是她心头之痛!
皇后眼神一厉,毫不惧怕地直视萧遂:“父亲时常教导臣妾,身为中宫,执掌凤印,便该正后宫法纪,妾妃之德更不能忘。”
这是拿丞相来压人了!
萧遂移开目光,妥协道:“朕知道皇后辛苦,也未曾羞辱过皇后。”
气氛一度僵持。
其余妃嫔和宫女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吭一声,陛下皇后颜妃三人斗法,她们哪敢上去强行当炮灰!
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嘛!
大监穆生急忙传话,解了萧遂的左右为难:“陛下,该移驾了。”
萧遂喜上眉梢,起身理了理衣衫:“朕政务繁忙,诸位自便。”
临走时看着一脸委屈的颜妃,心疼开口:“爱妃,你回头去尚宫局,让她们给你制几身银红、朱红的春装,不拘布料,就说朕吩咐的。”
萧遂火急火燎离开了博望亭,虚软的步伐可见其中醉意,像是逃难一样,还差点滑了一跤。
皇后和颜妃见萧遂的御辇浩浩荡荡离开后,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两人都不大痛快。
皇后冷漠道:“本宫是皇后一日,你就得对本宫俯首称臣一日。”
说完抚了抚身上绣着凤凰牡丹的大红凤袍,语气透着蔑视:“就好比这凤袍,本宫穿得,你穿不得,这独属于正妻的大红,本宫用得,你用不得。”
颜妃的心肺管子都要被戳烂了,可到底有陛下的情意在,忍住没动手,嘴上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道:“皇后如今也就剩下这副尊荣了,瞧瞧您的相貌,陛下怕是都不愿多看您一眼吧!臣妾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