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闹总是一阵一阵的,没一会儿七皇子的哭声便渐渐弱了,已经哭累睡过去了。
关心则乱,等她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回坐床时她的理智终于回笼了。
见六皇子还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她示意映雪去扶六皇子起来,关心问道:“骋儿,你有没有哪里摔疼了?过来让母妃看看。”
六皇子摇摇头,怕吵醒了七弟,轻声回答:“母妃,我没事。”
“都是我不好,差点压倒七弟了。”
六皇子有些羞愧,根本无暇顾及先前淑妃的失态。
淑妃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温柔体贴道:“无碍,骋儿你也是无心的,母妃又怎会怪你呢?”
她语气一转,对乳母威严道:“倒是你,怎的做事的?没有看顾好玄儿,竟然还敢推搡六皇子。”
乳母跪地打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威严的淑妃,只觉满心的有苦难言。
六皇子从没见过母妃处置人的样子,淑妃似乎也无意让他瞧见,只让他先行离去。
六皇子心不在焉地走在宫道上,心里却还在想方才之事。
若要说一个人的态度转变,除了他自己知晓,其实他身边亲近之人也会有所感应。
就算六皇子再迟钝懵懂,他也隐约觉察出了母妃这些日子的不同。
母妃明明还是一样的温柔,并没有怪罪于他,可是方才他竟恍惚有种其实母妃真正想要斥责的人是他的错觉。
本就是他的错,他倒宁愿母妃直接斥责他,而不是像刚才那般……
那样的母妃让他有些惶恐,可惶恐什么他却想不明白。
六皇子并不是一个爱瞎跑的人,可到了暮时,宫人仍不见六皇子身影便有些急了,连忙将此事上禀了淑妃。
海康上报此事时淑妃正将七皇子抱在臂弯里,一手拿着老虎布偶逗他玩,闻言眉头一蹙。
倒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六皇子实在有点多事,竟连这种小事也要上报。
她手上动作未停,不快道:“既然不见了,那去寻便是,这也要问本宫吗?”
其实今日这事之后,淑妃表面上虽未言说,实则心里已经对六皇子有了芥蒂,心里已不愿留着他在自己跟前碍眼和祸害自己的孩子。
淑妃心里有了个大致打算。
对六皇子也敷衍起来了,甚至在信任的仆从面前也懒得作势。
海康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他立即便明白了淑妃话里透露出来的别意,于是也敷衍了事,只随口吩咐了几个宫人找一找。
夕阳渐低,晚霞也开始渐渐褪去,一抹弯月隐隐约约地挂在天幕上。
太阳已经彻底西落了。
小江子是在冷宫找到六皇子的。
他找到六皇子时,六皇子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蚂蚁。
他俯下身,恭顺柔和道:“殿下,夜色渐深,奴才们都很是担忧殿下,殿下同奴才回去可好?”
六皇子握着树枝拨弄蚂蚁的手一顿,他没搭理小江子的话,只是闷声闷气道:“谁让你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第一个问题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已经是一目了然了,可他问完又紧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似乎想要盖过第一个问题。
他也许知道第一个答案不会如他所想。
他虽不聪明,但他如果很在意一个人便会绞尽脑汁地想——其实他能察觉母妃对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排斥承认这个事实,不想承认母妃并非真心待他这件事。可他的潜意识却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回了冷宫,一个人蹲在墙角数着蚂蚁。
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习惯了不开心时就蹲在墙角看看蚂蚁发呆。
小江子其实也不在乎六皇子怎么想,但他实在是太过了解六皇子了,一猜便猜中了。
小江子温顺回答道:“奴才找了好些去处都找不着殿下,便斗胆猜测殿下可能会在这里,想来碰碰运气找找看,不想竟真的找到了殿下。”
六皇子没再说什么,后掌撑地想要起身,还完全起来又感到一阵眩晕,头脑发黑,有些脚步虚浮地退了半步。
小江子连忙去扶他。
小江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又要扶人,六皇子慌乱之中握住了小江子受伤的那支手臂。
“嘶——”小江子下意识短促地痛呼了一声,但他很快忍住了,没再出声,只是妥善地把六皇子扶好。
“殿下可有大碍?”他关切问道。
六皇子摇摇头,“无甚大碍,只是蹲久了罢了。”
“那奴才为殿下揉揉腿?”小江子又询问道。
六皇子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小江子了,眼下却觉得他奴颜婢膝,心中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隐秘失落,只觉怅然。
“不必了。”他抬步先行,生硬地说了一句。
人真是奇怪,当他得不到旁人的尊重时便迫切希望旁人都敬他畏他,当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时,他又怅然不快,觉得他人皆是违心虚伪。
若让小江子来说,他只觉可笑。
若说虚伪,这倒是真的。若非有所求,谁又愿意上赶子去做这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下贱事呢。
见六皇子回绝了自己,小江子也没再提,只跟在六皇子身后,专心地给六皇子提灯笼照明。
而他一半在烛光之中,一半在黑暗中之中,好像是被贪婪吞噬的人。
他的后路如何,就好像是那一片黑暗夜色,难探究竟。
小江子右手受伤了,不熟练地用着左手提灯笼。
走到半道,六皇子似乎想起了这么一回事,闷声问他:“先前你救主有功,还未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只管说来便是。”
小江子闻言,仍是低眉顺眼答道:“此乃奴才分内之事,奴才只是尽奴才之责,不敢求赏赐,还请殿下莫要折煞奴才了。”
六皇子怔然:“分内之事……”
其实之前在冷宫时小江子对他也是很好的,只是他一心想同过去切割,不愿回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