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交战试图占据上风,那么付轻舟的那句话则令一方溃不成军,落子成局。
他垂下头掩去他的失落,忽地一笑,温声道:“我是在同姐姐说笑的。”
“我真正想说的是——既然你我都将彼此视为至亲,先前也曾提议过结拜一事,那不如趁着明天廿六出宫,我想同姐姐正式结拜为姐弟,姐姐觉得如何?”
多年前的提议一直被搁置,付轻舟没想到对方会再提起这件事。
不过对方一直“姐姐”、“姐姐”地叫,她早默认下江瑞这个亲人了,只是问:“会不会太赶了?结拜不是要准备很多东西吗?”
“不会很赶。”
江瑞解释道:“我先前找人问过了,廿六正好是黄道吉日,百无禁忌,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正适合结拜。至于东西,我已都准备妥当,只待姐姐点头了,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付轻舟愣了一下,她算是知道了江瑞的思维的跳跃之快了。
原来是早有准备。
付轻舟忍不住嘴角轻翘。
但她想起了什么,嘴角很快又放下,“我倒是想,可最近皇后娘娘总是召我前去弹奏琵琶,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也传召我去。”
他皱起眉头,双手隔着袖口布料轻扣住她的手腕,使她的手心朝上,他的眸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声音微沉:“姐姐的手像是还能弹琵琶的样子吗?即便她想听,想必也不能如愿。”
付轻舟从中听出了江瑞在为她打抱不平之意。
温热的手掌还环扣着她的手腕,她不自在地扭了一下手腕,轻易挣开了江瑞的桎梏。
“倒也没有那么夸……”
江瑞打断她:“姐姐只管告假,我想太乐署会体谅姐姐有伤不便的。”
否则,如何对得起他送的那些财礼呢?
他的眉目依旧温润,可眼底却含了一丝冷峭,“何况,我想皇后娘娘怕是一时也顾不上她的‘闲情逸致’,来寻姐姐麻烦了。”
江瑞的话有所指,听得付轻舟眼孔一缩,她连忙举起双手向他展示道:“没那么严重、真的没多严重,你千万不要因我跟皇后不对付。”
她的手就是磨破了皮,指腹发红,但还没有到手指割破、血珠迸流那种夸张的程度,顶多就是看着可怜而已。
江瑞唇边翘起一抹笑意,同她好笑道:“姐姐想什么呢,我在前朝兴许还可以搅点风云,但在后宫我是点金乏术,姐姐只管放心好了。”
他是不应掺和到后宫中去,后宫内他也确实是不能使太多手段,可他最擅长的那是诛心呀。
闻言付轻舟觉得一想也是,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瑞看着她,眼睛轻轻眨了下,含糊道:“我是听说陛下有意立皇贵妃腹中胎儿为太子,所以我想皇后最近恐怕要为此事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了。”
难怪今日皇后突然大发雷霆,原来前因在此。
付轻舟的心安定下来,没再推辞,又同江瑞确定了明天见面的一些细节,这才提出告辞。
江瑞说要送她回去。
付轻舟觉得她还没有那么脆弱,但奈何江瑞一向能说惯道,她实在说不过他,最后还是应下了。
江瑞似乎是怕她冷,将一个手捂递给她,自己则自然地重新抱起琵琶与她一道向外走。
付轻舟低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以前送给江瑞的那个手捂吗?没想江瑞还挺节俭,都位极人臣了还在用几年前的东西,付轻舟心里叹到。
她没有多想,转而旁敲侧击起了江瑞的腿疾。
付轻舟特意将脚步放得很慢,二个人缓缓地在宫道上走着。
听到问话,江瑞脚下一顿,但并未再隐瞒,只抿了抿唇道:“其实也还好,只是在阴寒潮湿时节膝盖会隐隐作痛,久了便习惯了,不会觉得难受。”
不是隐隐作痛,而是针扎刺骨、无法抑制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作祟。
付轻舟闻言点了点头,将他的话暗暗记下。
江瑞一直把人送到了太乐署门前才折返回去,等他回到院中时被人告知杨君泽已经等了有片刻了。
他走进房中,杨君泽立即迎了上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督公您怎么又不带拄杖乱跑?您可不能总将自己的身体看作儿戏……”
江瑞心情尚佳地受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念叨,从善如流道:“今后不会了。”
“欸?”杨君泽脑袋卡了一下壳,却见江瑞已经在常坐的位置坐下,便也暂歇话头,打开针灸包铺开,准备为江瑞施针。
施针途中,杨君泽将付轻舟已经知道他故意接近的事说了。他心情忐忑地吞了下口水,等待江瑞对他的宣判。
“姐姐亲口说她无意于君?”
江瑞目光落在灯盏内跳跃的火苗上,眼眸幽深如潭,忽然轻轻一挑,“既然姐姐无心,那此事便就此作罢好了。”他目光转向杨君泽:“你亦不必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没事不用去找付轻舟了。
杨君泽会意,连忙点了点头。
直到杨君泽离开,江瑞也没有提起其他事。
得了新吩咐的顺来不解问道:“干爹,既然杨君泽今夜凑巧来了,干爹何不命他行事呢?”
江瑞修长的手指搭在瓷杯盖上,他随意地划拨了一下,“这精心栽培的棋子和随手可得的棋子自然要有所区别。杨君泽另有他用,还不该折在这儿。”
日后这杨君泽兴许还有更大的用处。
在某一刻,江瑞忽地觉得杨君泽这颗棋还是可以留得更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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